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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列传·卷一百零八

万士和 王之诰( 刘一儒) 吴百朋 刘应节(徐栻) 王遴 毕锵舒化 李世达 曾同享(弟乾亨)辛自修 温纯 赵世卿 李汝华

万士和,字思节,宜兴人。父吉,桐庐训导,有学术。士和成嘉靖二十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礼部主事。父丧除,乞便养母,改南京兵部。累迁江西佥事,岁裁上供瓷器千计。迁贵州提学副使,进湖广参政。抚纳叛苗二十八砦,以功赉银币。三殿工兴,采木使者旁午。士和经画备至,民赖以安。迁江西按察使,之官逾期,劾免。起山东按察使,再行广东左布政使。政事故专决于左,士和曰:“朝廷设二使,如左右手,非有轩轾。”乃约右使分日治事。召拜应天府尹,道迁右副都御史。督南京粮储,奏请便民六事。隆庆初,进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寻改礼部,进左。引疾归。神宗立,起南京礼部侍郎,署国子监事。万历元年,礼部尚书陆树声去位。张居正用树声言,召士和代之。条上崇俭数事。又以灾祲屡见,奏乞杜幸门,容戆直,汰冗员,抑干请,多犯时忌。俺答及所部贡马,边臣请加官赏。士和言赏赉有成额,毋徇边臣额外请,从之。方士倚冯保求官,士和持不可。成国公朱希忠殁,居正许赠王,士和力争。给事中余懋学言事得罪,士和言直臣不当斥。于是积忤居正。给事中朱南雍承风劾之,遂谢病去。居正殁,起南京礼部尚书,再疏引年不赴。卒,年七十一。赠太子少保,谥文恭。

王之诰,字告若,石首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授吉水知县。迁户部主事,改兵部员外郎,出为河南佥事。讨师尚诏有功,转参议。调大同兵备副使。以捣板升功,增俸一级,进山西右参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大兴屯田,每营垦田百五十顷,役军四百人。列上便宜八事,行之。召为兵部右侍郎。寻以左侍郎总督宣、大、山西军务。

隆庆元年,就进右都御史。俺答犯石州,之诰令山西总兵官申维岳、参将刘宝、尤月、黑云龙四营兵尾之南下,而檄大同总兵官孙吴、山西副总兵田世威等出天门关,遏其东归。巡抚王继洛驻代州不出,维岳不敢前,石州遂陷。杀人数万,所过无孑遗,大掠十有四日而去。事闻,维岳、世威、宝论死,继洛戍边,吴落职。之诰以还守南山,止贬二秩。

明年,诏之诰以左侍郎巡视蓟、辽、保定、宣、大、山西,侍郎刘焘巡陕西、延绥、宁夏、甘肃。之诰以疾辞,代以冀练。已,复因给事中张卤言,皆罢不遣。三年,起督京营。进右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以延宁将士捣巢功,予一子官,迁南京兵部尚书。神宗嗣位,召拜刑部尚书。张居正专政,之诰与有连,每规切之。万历三年,乞假送母归,逾时不至,被劾。会之诰亦奏请终养,遂报许。后居正丧父夺情,杖言者阙下。归葬还阙,之诰以召还直臣收人心为劝。卒,赠太子太保,谥端襄。

时有夷陵刘一儒者,字孟真,亦居正姻也。嘉靖三十八年进士。屡官刑部侍郎。居正当国,尝贻书规之。居正殁,亲党皆坐斥,一儒独以高洁名。寻拜南京工部尚书。甫半岁,移疾归。初,居正女归一儒子,珠琲纨绮盈箱箧,一儒悉扃之别室。居正死,赀产尽入官,一儒乃发向所缄物还之。南京御史李一阳请还一儒于朝,以厉恬让。帝可其奏。一儒竟不赴召,卒于家。天启中,追谥庄介。

吴百朋,字维锡,义乌人。嘉靖二十六主年进士。授永丰知县。徵拜御史,历按淮、扬、湖广。擢大理寺丞,进右少卿。

四十二年夏,进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改提督军务,巡抚南、赣、汀、漳。与两广提督吴芳讨平河源贼李亚元、程乡贼叶丹楼,又会师破倭海丰。

初,广东大埔民蓝松山、余大眷倡乱,流劫潼、延、兴、泉间。官军击败之,奔永春。与香寮盗苏阿普、范继祖连兵犯德化,为都指挥耿宗元所败,伪请抚。百朋亦阳罢兵,而诱贼党为内应,先后悉擒之,惟三巢未下。三巢者,和平李文彪据岑冈,龙南谢允樟据高沙,赖清规据下历。朝廷以倭患棘,不讨且十年。文彪死,子珍及江月照继之,益猖獗。四十四年秋,百朋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如故。上疏曰:“三巢僣号称王,旋抚旋叛。广东和平、龙川、兴宁,江西龙南、信丰、安远,蚕食过半。不亟讨,祸不可言。三巢中惟清规跨江、赓六县,最逆命,用兵必自下历始。”帝采部义,从之。百朋乃命守备蔡汝兰讨擒清规于苦竹嶂,群贼震慑。

隆庆初,吏部以百朋积苦兵间,稍迁大理卿。给事中欧阳一敬等请留百朋剿贼,诏进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巡抚如故。百朋奏,春夏用兵妨耕作,宜且听抚,帝从之。寻擢南京兵部右侍郎。乞终养,不许。改刑部右侍郎。父丧归,起改兵部。万历初,奉命阅视宣、大、山西三镇。百朋以粮饷、险隘、兵马、器械、屯田、盐法、番马、逆党八事核边臣,督抚王崇古、吴兑、总兵郭琥以下,升赏黜革有差。又进边图,凡关塞险隘,番族部落,士马强弱,亭障远近,历历如指掌。以省母归。起南京右都御史,召拜刑部尚书。逾年卒。

刘应节,字子和,濰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井陉兵备副使,兼辖三关。三关属井陉道自此始。四十三年,以山西右参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母丧归。隆庆元年,起抚河南。俺答寇石州,山西骚动,诏应节赴援。已,寇退。会顺天巡抚耿随卿坐杀平民充首功逮治,改应节代之。建议永平西门抵海口距天津止五百里,可通漕,请募民习海道者赴天津领运,同运官出海达永平。部议以漕卒冒险不便,发山东、河南粟十万石储天津,令永平官民自运焉。

四年秋,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如故。旋进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谭纶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奏罢永平、密云、霸州采矿。又因御史傅孟春言,议诸镇积贮,当计岁丰歉。常时以折色便军,可以积粟;凶岁以本色济荒,可以积银。又明年建议通漕密云,上疏曰:“密云环控潮、白二水,天设之以便漕者也。向二水分流,到牛栏山始合。通州运艘至牛栏山,以上陆运至龙庆仓,输挽甚苦。今白水徙流城西,去潮水不二百武,近且疏渠植坝,合为一流,水深漕便。旧昌平运额共十八万石有奇,今止十四万,密云仅得十万,惟赖召商一法,而地瘠民贫,势难长恃。闻通仓粟多红朽。若漕五万石于密云,而以本镇折色三万五千两留给京军,则通仓无腐粟,京军沾实惠,密云免佥商,一举而三善备矣。”报可。

给事中陈渠以蓟镇多虚伍,请核兵省饷。应节上疏曰:“国初设立大宁,蓟门犹称内地。既大宁内徙,三卫反覆,一切防御之计,与宣、大相埒,而额兵不满三万。仓卒召外兵,疲于奔命,又半孱弱。于是议减客兵,募土著,而游食之徒,饥聚饱飏。请清勾逃军,而所勾皆老稚,又未必安于其伍。本镇西起镇边,东抵山海,因地制兵,非三十万不可。今主、客兵不过十三万而已。且宣府地方六百里,额兵十五万;大同地方千余里,额兵十三万五千;今蓟、昌地兼二镇,而兵力独不足。援彼例此,何以能守?以今上计,发精兵二十余万,恢复大宁,控制外边,俾畿辅肩背益厚,宣、辽声援相通,国有重关,庭无近寇,此万年之利也。如其不然,集兵三十万,分屯列戍,使首尾相应,此百年之利也。又不然,则选主、客兵十七万,训练有成,不必仰藉邻镇,亦目前苟安之计。今皆不然,征兵如弈棋,请饷如乞籴,操练如抟沙,教战如谈虎。边长兵寡,掣襟肘见。今为不得已之计,姑勾新军补主兵旧额十一万,与入卫客兵分番休息,庶军不告劳,稍定边计。”部议行所司清军,而补兵之说卒不行。

万历元年,进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如故。进南京工部尚书,召为戎政尚书,改刑部。锦衣冯邦宁者,太监保从子,道遇不引避,应节叱下之,保不悦。会云南参政罗汝芳奉表至京,应节出郭与谈禅,给事中周良寅疏论之,遂偕汝芳劾罢。卒,赠太子少保。

初,王宗沐建议海运,应节与工部侍郎徐栻请开胶莱河,张居正力主之。用栻样兼佥都御史以往,议凿山引泉,计费百万。议者争驳之。召式还,罢其役。栻,常熟人,累官南京工部尚书。

王遴,字继津,霸州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除绍兴推官。入为兵部主事,历员外郎。峭直矜节概,不妄交。同官杨继盛劾严嵩及其孙效忠冒功事,下部覆。世蕃自为稿,以属武选郎中周冕。冕发之,反得罪。尚书聂豹惧,趣所司以世蕃稿上。遴直前争,豹怒,竟覆如世蕃言。继盛论死,遴为资粥饘,且以女字其子应箕。嵩父子大恚,摭他事下之诏狱。事白复官。及继盛死,收葬之。迁山东佥事,再迁岢岚兵备副使。有威名,为巡抚所忌,劾去。官民相率讼冤,诏许起用。

四十五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寇大入定边、固原,总兵官郭江战殁。总督陈其学、陕西巡抚戴才坐免,遴贬俸一秩。隆庆改元,寇六入塞,皆失利去。而御史温如玉论遴不已,解官候勘。后御史杨鉁勘上其功,遂以故官巡抚宣府。总兵官马芳骁勇,寇不敢深入。遴乃大兴屯田,边储赖之。秩满,进右副都御史。寻召拜兵部右侍郎。省亲归,起协理戎政。

神宗立,张居正秉政。遴其同年生,然雅不相能。会议阅边,遴请行。命往陕西四镇。峻绝馈遗。事竣,遽移疾归。居正殁,始起南京工部尚书。寻改兵部,参赞机务。守备中官丘得用滥役营军,遴奏禁之,因奏行计安留都十二事。召拜户部尚书。先奉诏蠲除及织造议留共银百七十六万余两,命于太仓库补进,遴言:“陛下历十余年之储积,仅三百余万,今因一载蠲除,即收补于库。计十余年之积,不足偿二年取补之资。矧金花额进岁当百万,自六年以后增进二十万,今合六年计之,不啻百万矣。库积非源泉,岁进不已,后将何继?”因言京、通二仓粮积八百万石,足供九年之需,请量改折百五十万石,三年而止。诏许一年。

时尚宝丞徐贞明、御史徐待开京东水田,遴力赞之,议遂决。故事,户部银专供军国,不给他用。帝大婚,暂取济边银九万两为织造费,至是复欲行之,遴执争。未几,诏取金四千两为慈宁宫用,遴又力持。皆不纳。已,陈理财七事,请崇节俭、重农务、督逋负、惩贪墨、广储蓄、饬贡市。帝报曰:“事关朕躬者已知之。馀饬所司议行。”时释教大盛,遴请汰其庄者归农,聚众修斋者坐左道罪。礼部尚书沈鲤请如遴言。诏已许,后妃宦官多言不便,事中止。

改兵部尚书。辽东总兵官李成梁赂遗遍辇毂,不敢至遴门。遴在户部频执争,已为中官所嫉。会帝阅寿宫,中官持御批索马。遴以为题本当钤印,司礼传奉由科发部,无径下部者,援故事执奏。帝不悦。大学士申时行尝以管事指挥罗秀属遴补锦衣佥书,遴格不许。时行乃调旨责遴擅留御批,失敬上体。御史因交章劾遴,遴乞休去,张佳胤代之。给事中张养蒙言:“罗秀本太监滕祥奴,贿入禁卫。往岁营佥书,尚书遴持正,为所中伤去。未几秀即躐用,物议沸腾。”于是黜秀,佳胤亦罢。遴虽退,声望愈重,以年高存问者再三。三十六年卒。赠太子太保。天启中,追谥恭肃。

毕锵,字廷鸣,石埭人。嘉靖三十二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历郎中,擢浙江提学副使,迁广西右参政,进按察使,再迁湖广左布政使。召为太仆卿,未至,改应天尹。海瑞抚江南,移檄京府,等于属吏,锵却不受。瑞察锵政,更与善。进南京户部右侍郎,督理粮储。

万历二年,入为刑部右侍郎。改户部,总督仓场。擢南京户部尚书,谢病去。起南京工部尚书,就改吏部,征为户部尚书。帝以风霾谕所司陈时政,锵以九事上。中言:“锦衣旗校至万七千四百余人,内府诸监局匠役数亦称是。此冗食之尤,宜屏除冒滥。州县丈田滋弊,云南鼓铸不酬工直,官已裁而复置,田欲垦而再停。请酌土俗人情,毋率意更改。至袍服锦绮,岁有积余,何烦频织。天灯费巨万,尤不经。滥予不可不裁,淫巧不可不革。”他所奏,并多切要。近幸从中挠之,不尽行。锵乃引年乞罢。予驰驿归。锵遇事守正,有物望。年及八十,赐存问,加太子少保。后凡存问者再。其孙汝楩奉表入谢,诏以为太学生。年九十三而卒。赠太子太保,谥恭介。舒化,字汝德,临川人。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衡州推官。改补凤阳,擢户科给事中。

隆庆初,三迁刑科给事中。帝任宦官,旨多从中下。化言:“法者天下之公,大小罪犯宜悉付法司。不当,则臣等论劾。若竟自敕行,则喜怒未必当,而法司与臣等俱虚设。”诏是其言。冬至郊天,闻帝咳声,推论阴阳姤复之渐,请法天养微阳,词甚切直。有诏言灾眚洊至,由部院政事不修,令厂卫密察。化偕同列言:“厂卫徼巡辇下,惟诘奸宄、禁盗贼耳。驾驭百官,乃天子权,而纠察非法,则责在台谏,岂厂卫所得干。今命之刺访,将必开罗织之门,逞机阱之术,祸贻善类,使人人重足累息,何以为治。且厂卫非能自廉察,必属之番校。陛下不信大臣,反信若属耶?”御史刘思贤等亦极陈其害。帝并不从。已而事竟寝。校尉负尸出北安门,兵马指挥孙承芳见之,疑有奸,系狱鞫讯,词连内官李阳春。阳春惧,诉于帝。言尉所负非死者,出外乃死,承芳妄生事,刑校尉。帝信之,杖承芳六十,斥为民。化请以阳春所奏下法司勘问,不纳。

四年热审,请释累臣郑履淳、李芳,及朝审,又请释李已,皆得宥。时高拱当国,路楷、杨顺以构杀沈炼论死。拱欲为楷地,谓顺首祸,顺死,楷可勿坐。化取狱牍示拱曰:“狱故无炼名。有之,自楷始。楷诚罪首。”拱又议宥方士王金等罪,化言:“此遗诏意,即欲勿罪,宜何辞?”忤拱,出为陕西参政。再疏致仕归。

万历初,累擢太仆少卿。复以疾归。由南京大理卿召拜刑部左侍郎。云南缅贼平,帝御午门楼受俘。化读奏词,音吐洪亮,进止有仪,帝目属之。会刑部缺尚书,手诏用化。化言:“陛下仁心出天性。知府钱若赓、知州方复乾以残酷死戍。请饬大小臣僚各遵律例,毋淫刑。《大明律》一书,高皇帝揭之两庑,手加更定。今未经详断者或命从重拟议,已经定议者又诏加等处斩,是谓律不足用也。去冬雨雪不时,灾异频见,咎当在此。”帝优诏答之。会续修《会典》,因辑嘉靖三十四年以后事例与刑名相关者三百八十二条,奏之。诏颁示中外。

十四年,应诏陈言。请信诏令,清狱讼,速讯谳,严检验,禁冤滥,而以格天安民归本圣心。帝嘉纳焉。帝虑群下欺罔,间有讦发,辄遣官逮捕,牵引证佐,文案累积。化言:“主术贵执要,不当侵有司;徒使人归过于上,而下得缘以饰非。”潞王府小校以事为兵马司吏目所笞,帝怒,逮吏目下诏狱,掠死,又罪其捕卒七人。化争之。诏罪为首一人,余并获宥。明年,京察拾遗,南京科道论及化。遂三疏乞归。帝不许。会当虑囚,复起视事。中贵传帝意宥重辟三十余人,化争不可。诏卒从其议。寻称病笃,乃听归。卒,赠太子少保,谥庄僖。李世达,字子成,泾阳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户部主事。改吏部,历考功、文选郎中,与陆光祖并为尚书所倚。隆庆初,丁曾祖忧。起右通政,历南京太仆卿。

万历二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寻进右副都御史,总理河道。未上,改抚浙江。旋移疾归,起督漕运兼巡抚凤阳。黄河南侵,淮安告警,世达请修石堤捍城;宝应氾光湖风涛险恶,岁漂溺,请开越河杀水势。俱报可。迁南京兵部右侍郎。召改户部,复改吏部,进左侍郎。擢南京吏部尚书,就改兵部,参赞机务。

俄召为刑部尚书。中官张德殴人死,世达请置于理,刑科唐尧钦亦言之,德遂属吏。大兴知县王阶坐挞乐舞生下吏,帝密遣两校尉侦之,谳日为巡风主事孙承荣所拒。校尉还奏,帝怒诘世达。世达言侦伺非大体。承荣竟夺俸。东厂太监张鲸有罪,言官交劾,帝曲贷之。世达执奏,帝乃屏鲸于外。驸马都尉侯拱宸仆毙平民抵法,世达请并坐拱宸。乃革其任,命国学肄礼。罪人焦文粲法不当死,帝怒入之。会朝审,命户部尚书宋纁主笔。世达言于纁,薄文粲罪。忤旨,诘问,复据法以对。帝卒不从。时帝燕居多暴怒,近侍屡以非罪死,世达因灾异上书以讽。浙江饥,或请令罪人出粟除罪。世达言:“法不可废,宁赦毋赎。赦则恩出于上,法犹存。赎则力出于下,人滋玩。”识者韪之。改左都御史。兵马指挥何价虐死三人,御史刘思瑜庇之。世达劾奏,帝镌思秩。复劾罢御史韩介等数人。帝深恶言官,下诏申饬,责以挟私报复。世达言:“效忠持正者,语虽过激,心实无他。即或心未可知,而言不可废,并宜容纳。惟缄默依阿,然后加黜罚。则谠言日进,邪说渐消。”报闻。二十一年,与吏部尚书孙鑨同主京察,斥政府私人殆尽。考功郎中赵南星被劾贬官,世达力争之,反除南星等名,遂求去,不许。其秋,吏部侍郎赵用贤以绝婚事被讦,世达白其无罪。郎中杨应宿、郑材疏诋世达,遂连章乞休去。归七年卒。赠太子太保,谥敏肃。

曾同亨,字于野,吉水人。父存仁,云南布政使。同亨举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改礼部,迁吏部文选主事。故事,丞簿以下官,听胥吏铨注,同亨悉躬亲之。与陆光祖、李世达齐名。隆庆初,为文选郎中,荐用遗佚几尽。进太常少卿,请急去。万历初,起大理少卿。历顺天府尹,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御史刘台得罪张居正,同亨,台姊夫也,给事中陈三谟欲并逐之,奏同亨羸不任职。诏调南京,遂移疾归。九年,京察拾遗,给事中奏翟、御史钱岱等复希居正指,列同亨名。勒休致。

居正卒,起南京太常卿。召为大理卿,迁工部右侍郎。督治寿宫,节浮费三十余万。由左侍郎进尚书。军器自外输,率不中程,奏请半收其直,又请减织造之半。皆报可。汝安王妃乞桥税,同亨拒之。帝竟如妃请。内府工匠,隆庆初数至万五千八百人,寻汰二千五百人,而中官滥增不已。同亨疏请清厘。已得旨,中官复奏寝之。给事中杨其休疏争,弗纳。同亨弟乾亨请裁冗员以裕经费,京卫诸武臣谓减己月俸也,大哗,伺同亨出朝,围而噪之。同亨再乞休,不得请。九门工成,加太子少保。力乞去,诏乘传归。起南京吏部尚书,辞不拜。久之,再起故官,累辞乃就职。税使所在虐民,同亨极谏。三十三年,大计京官,与考功郎徐必达持正不挠。是年,北察失执政意,中旨留给事中钱梦皋等;南察及同亨自陈疏,亦久不下。同亨适给由入都,遂引疾。诏加太子太保致仕。

同亨初入吏部,严嵩其乡人,尚书吴鹏则父同年也,同亨无私谒。尝止宿署舍,弥月不归。雅与罗汝芳、耿定向善。尚书杨博痛诋伪儒,同亨曰:“此中多暗修,非可概斥。即使阳假名义,视呈身进取、恬不知耻者,孰愈哉?”卒年七十有五。赠少保,谥恭端。

弟乾亨,字于健。从罗洪先学。登万历五年进士,除合肥知县,调休宁。擢御史。给事中冯景劾李成梁被谪,乾亨以尚书张学颜右成梁也,并劾之。帝怒,黜为海州判官。稍迁大名推官,历光禄少卿。十八年冬,敕兼监察御史,阅视大同边务。劾罢总兵官以下十余人。大同士兵岁饷万二千石,兵自征之,民不胜扰。乾亨议留兵二百,余尽汰之。屡奏边备事宜,辄中机要。诸武弁之诟同亨也,大学士王家屏遣谕之曰:“天下有叛军,宁有叛臣?若曹于禁地辱大臣,罪且死。”诸人乃散去。尚书石星言贵臣被辱,大伤国体,给事中钟羽正亦言之。不报。家屏密揭力争,乃夺掌后府定国公徐文璧禄半岁,而治首事者以法。乾亨寻进大理丞,迁少卿。考功郎赵南星以考察事被斥,乾亨论救,侵执政,复移书辨之。廷推巡抚者三,俱不用。遂引疾归,未几卒。乾亨言行不苟,与其兄并以名德称。

辛自修,字子吉,襄城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除海宁知县。擢吏科给事中,奏言:“吏部铨注,遴才要矣,量地尤急。迩京府属吏以大计去者十之五,岂畿辇下独多不肖哉?地艰而事猥也。请量地剧易以除官,量事繁简以注考。”吏部善其言,请令抚按举劾如自修议。巡视京营,劾典营务镇远侯顾寰、协理佥都御史李燧,请戒寰罢燧。从之。历迁礼科都给事中。诚意伯刘世延不法,自修极论其奸。诏革任禁锢。隆庆元年,给事中胡应嘉言事斥,自修疏救。未几,论夺尚书顾可学、徐可成,侍郎朱隆禧、郭文英赠谥;以可成由黄冠,文英由工匠,可学、隆禧俱以方药进也。擢太仆少卿,引疾归。

万历六年,起应天府丞,再迁光禄卿。以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六府。奏减均徭里甲银六万两,增筑雄、任丘二县堤,以御滹沱水患。每岁防秋,巡抚移驻易州,征所部供费,防秋已罢,征如故,自修奏已之。入历大理卿,兵部左、右侍郎,擢南京右都御史。御史沈汝梁者,巡视下江,用馈遗为名,尽括所部赎鍰,自修劾奏之。帝方欲惩贪吏,乃命逮治汝梁,而召自修为左都御史。

十五年,大计京官,政府欲庇私人,去异己。吏部尚书杨巍承意指惟谨,自修患之,先期上奏,请勿以爱憎为喜怒,排抑孤立之人。帝善其言,而政府不悦。有贪竞者十余辈,皆政府所厚,自修欲去之。给事中陈与郊自度不免,遂言宪臣将以一眚弃人,一举空国。于是自修所欲斥者悉获免。已而御史张鸣冈等拾遗,首工部尚书何起鸣。起鸣故以督工与中官张诚厚,而雅不善自修,遂讦自修仇主使。与郊及给事中吴之佳助之。御史高维崧、赵卿、张鸣冈、左之宜不平,劾起鸣饰非诡辨。帝先入张诚言,颇疑自修。得疏益不悦,曰:“朝廷每用一人,言官辄纷纷排击。今起鸣去,尔等举堪此任者。”维崧等具疏引罪,无他举。帝怒,悉出之外。给事中张养蒙申救,亦夺俸。刑部主事王德新复疏争,语侵嬖幸。帝下之诏狱,酷刑究主者。无所承,乃削其籍。自修不自安,亟引疾归。

自修之进也,非执政意,故不为所容。久之,起南京刑部尚书。复以工部尚书召。未上,卒。赠太子太保,谥肃敏。

德新,安福人,后起官至光禄丞。

温纯,字景文,三原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由寿光知县征为户科给事中。隆庆三年,穆宗既禫除,犹不与大臣接。纯请遵祖制延访群工,亲决章奏,报闻。屡迁兵科都给事中。倭陷广东广海卫,大杀掠而去。总兵刘焘以战却闻,纯劾焘欺罔。时方召焘督京营,遂置不问。黔国公沐朝弼有罪,诏许其子袭爵。纯言事未竟,不当遽袭。中官陈洪请封其父母,纯执不可。言官李已、石星获谴,疏救之。初,赵贞吉更营制,三营各统一大将。以恭顺侯吴继爵典五军,而都督袁正、焦泽典神枢、神机。继爵耻与同列,固辞。帝为罢二人,尽易以勋臣。纯请广求将才,毋拘世爵,不纳。已,复命文臣三人分督之,时号“六提督”。纯以政令多门,极陈不便,遂复旧制。俺答请贡市,高拱定议许之。纯以为弛边备,非中国利。出为湖广参政,引疾归。

万历初,用荐起河南参议。十二年,以大理卿改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巡抚浙江。入为户部左侍郎,进右副都御史,督仓场。母忧去。进南京吏部尚书。召拜工部尚书。父老,乞养归。终丧,召为左都御史。

矿税使四出,有司逮系累累,纯极论其害,请尽释之,不报。已,诸阉益横,所至剽夺,污人妇女。四方无赖奸人蜂起言利:有请开云南塞外宝井者;或又言海外吕宋国有机易山,素产金银,岁可得金十万、银三十万;或言淮、扬饶盐利,用其策,岁可得银五十万。帝并欣然纳之,远近骇震。纯言:“缅人方伺隙,宝井一开,兵端必起。余元俊一盐犯,数千赃不能输,而欲得五十万金,将安取之?机易山在海外,必无遍地金银,任人往取;不过假借诏旨,阑出禁物与番人市易,利归群小,害贻国家。乞尽捕诸奸人,付臣等行法,而亟撤税监之害民者。”亦不报。当是时,中外争请罢矿税,帝悉置不省。纯等忧惧不知所出,乃倡诸大臣伏阙泣请。帝震怒,问谁倡者,对曰:“都御史臣纯。”帝为霁威,遣人慰谕曰:“疏且下。”乃退。已而卒不行。广东李凤、陕西梁永、云南杨荣并以矿税激民变,纯又抗言:“税使窃弄陛下威福以十计,参随凭藉税使声势以百计,地方奸民窜身为参随爪牙以万计。宇内生灵困于水旱,困于采办、营运、转输,既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安能复胜此千万虎狼耶!愿即日罢矿税,逮凤等置于理。”亦不报。

先是,御史顾龙桢巡按广东,与布政使王泮语不合,起殴之,泮即弃官去。纯劾罢龙桢。御史于永清按陕西贪,惧纯举奏,倡同列救龙桢,显与纯异,以胁制纯,又与都给事中姚文蔚比而倾纯。纯不胜愤,上疏尽发永清交构状,并及文蔚,语颇侵首辅沈一贯。一贯等疏辨。帝为下永清、文蔚二疏,而纯劾疏留不下。纯益愤,三疏论之,因力丐罢,乃谪永清。纯遂与一贯忤。给事中陈治则、钟兆斗皆一贯私人,先后劾纯。御史汤兆京不平,疏斥其妄。纯求去,章二十上,杜门者九阅月。帝雅重纯,谕留之。纯不得已,强起视事。及妖书事起,力为沈鲤、郭正域辨诬。楚宗人戕杀抚臣,纯复言无反状。一贯怨益深。三十二年,大计京朝官。纯与吏部侍郎杨时乔主之,一贯所欲庇者兆斗及钱梦皋等皆在谪中。疏入久之,忽降旨切责,尽留被察科道官,而察疏仍不下。纯求去益力。梦皋、兆斗既得留,则连章讦纯楚事。言纯曲庇叛人,且诬以纳贿。廷臣大骇,争劾梦皋等。梦皋等亦再疏劾纯求胜。俱留中。已,南京给事中陈嘉训等极论二人阴有所恃,朋比作奸,当亟斥之,而听纯归,以全大臣之体。帝竟批梦皋等前疏,予纯致仕,梦皋、兆斗亦罢归。

纯清白奉公。五主南北考察,澄汰悉当。肃百僚,振风纪,时称名臣。卒,赠少保。天启初,追谥恭毅。

赵世卿,字象贤,历城人。隆庆五年进士。授南京兵部主事。张居正当国,政尚严。州县学取士不得过十五人;布按二司以下官,虽公事毋许乘驿马;大辟之刑,岁有定额;征赋以九分为率,有司不及格者罚;又数重谴言事者。世卿奏匡时五要。请广取士之额,宽驿传之禁,省大辟,缓催科,而末极论言路当开,言:“近者台谏习为脂韦,以希世取宠。事关军国,卷舌无声。徒摭不急之务,姑塞言责。延及数年,居然高踞卿贰,夸耀士林矣。然此诸人岂尽矩诟无节,忍负陛下哉,亦有所惩而不敢耳。如往岁傅应祯、艾穆、沈思孝、邹元标皆以建言远窜,至今与戍卒伍。此中才之士,所以内自顾恤,宁自同于寒蝉也。宜特发德音,放还诸人,使天下晓然知圣天子无恶直言之意,则士皆慕义输诚,效忠于陛下矣。”居正欲重罪之。吏部尚书王国光曰:“罪之适成其名,请为公任怨。”遂出为楚府右长史。明年京察,复坐以不谨,落职归。

居正死,起户部郎中,出为陕西副使。累迁户部右侍郎,督理仓场。世卿饶心计。凡所条奏,酌剂赢缩,军国赖焉。户部尚书陈垞有疾,侍郎张养蒙避不署事,帝怒,并罢之,而进世卿为尚书。时矿税使四出为害,江西税监潘相至擅捕系宗室。曩时关税所入岁四十余万,自为税使所夺,商贾不行,数年间减三之一,四方杂课亦如之。岁入益寡,国用不支,边储告匮,而内供日繁。岁增金花银二十万,宫帑日充羡。世卿请复金花银百万故额,罢续增数,不许。乞发内库银百万及太仆马价五十万以济边储,复忤旨切责。世卿又请正潘相罪,且偕九卿数陈其害,皆不纳。世卿复言脂膏已竭,闾井萧然,丧乱可虞,揭竿非远,不及今罢之,恐后将无及。帝亦不省。

三十二年,苏、松税监刘成以水灾请暂停米税。帝以岁额六万,米税居半,不当尽停,今以四万为额。世卿上言:“乡者既免米税,旋复再征,已失大信于天下。今成欲免税额之半,而陛下不尽从,岂恻隐一念,貂榼尚存,而陛下反漠然不动心乎?”不报。

其夏,雷火毁祖陵明楼,妖虫蚀树,又大雨坏神道桥梁。帝下诏咨实政。世卿上疏曰:

今日实政,孰有切于罢矿税者!古明主不贵异物,今也聚悖入之财,敛苍生之怨,节俭之谓何?是为君德计,不可不罢者一。多取所以招尤,慢藏必将诲盗。鹿台、钜桥,足致倒戈之祸。是为宗社计,不可不罢者二。古者国家无事则预桑土之谋,有事则议金汤之策。安有凿四海之山,榷三家之市,操弓挟矢,戕及良民,毁室逾垣,祸延鸡犬,经十数年而不休者!是为国体计,不可不罢者三。貂榼渔猎,翼虎咆哮。毁掘冢墓,则枯骨蒙殃,奸虐子女,而良家饮恨。人与为怨,讙噪屡闻,此而不已,后将何极!是为民困计,不可不罢者四。国家财赋不在民则在官,今尽括入奸人之室。故督逋租而逋租绌,稽关税而关税亏,搜库藏而库藏绝,课盐策而盐策薄,征赎鍰而赎鍰消。外府一空,司农若埽。是为国课计,不可不罢者五。天子之令,信如四时。三载前尝曰“朕心仁爱,自有停止之时”,今年复一年,更待何日?天子有戏言,王命委草莽。是为诏令计,不可不罢者六。

陛下试思:服食宫室,以至营造征讨,上何事不取之民,民何事不供之上?嗟此赤子,曾无负于国,乃民方欢呼以供九重之欲,而陛下不少遂其欲;民方奔走以供九重之劳,而陛下不少慰其劳;民方竭蹶以赴九重之难,而陛下不少恤其难。返之于心,必有不自安者矣。陛下勿谓蠢蠢小民可驾驭自我,生杀自我,而不足介意也。民之心既天之心,今天谴频仍,雷火妖虫,淫雨叠至,变不虚生,其应非远。故今日欲回天意在恤民心,欲恤民心在罢矿税,无烦再计而决者。

帝优答之,而不行。至三十四年三月,始诏罢矿使,税亦稍减。然辽东、云南、四川税使自若,吏民尤苦之。云南遂变作,杨荣被戕。而西北水旱时时见告,世卿屡请减租发振,国用益不支。逾月复奏请捐内帑百万佐军用,不从。世卿遂连章求去,至十五上,竟不许。先是,福王将婚,进部帑二十七万,帝犹以为少,数遣中使趣之。中使出谇语,且劾世卿抗命。世卿以为辱国,疏闻于朝,帝置不问。至三十六年,七公主下嫁,宣索至数十万。世卿引故事力争,诏减三之一。世卿复言:“陛下大婚止七万,长公主下嫁止十二万,乞陛下再裁损,一仿长公主例。”帝不得已从之。福王新出府第,设崇文税店,争民利,世卿亦谏阻。

世卿素励清操,当官尽职。帝雅重之。吏部缺尚书,尝使兼署,推举无所私。惟楚宗人与王相讦,世卿力言王非伪,与沈一贯议合。李廷机辅政,世卿力推之。廷臣遂疑世卿党比。于是给事中杜士全、邓去霄、何士晋、胡忻,御史苏为霖、马孟祯等先后劾之,世卿遂杜门乞去。章复十余上,不报。三十八年秋,世卿乃拜疏出城候命。明年十月,乘柴车径去。廷臣以闻,帝亦不罪也。家居七年卒,赠太子少保。

李汝华,字茂夫,睢州人。万历八年进士。授兖州推官。征授工科给事中,尝劾戎政尚书郑洛不职。及出阅甘肃边务,洛方经略西事,主和戎。汝华疏洛畏敌贻患,且劾诸将吏侵军资,复请尽垦甘肃闲田。还朝,历吏科都给事中,多所纠擿。

寻迁太常少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税使四出,议括关津诸税输内府。汝华以税本饷军,力争止之。既而诏四方税务尽领于有司,以其半输税监,进内府,半输户部。独江西潘相勒有司悉由己输。汝华极论相违诏,帝竟如相议,且推行之四方。

汝华在赣十四年,威惠甚著,进秩兵部右侍郎,召拜户部左侍郎。尚书赵世卿去位,遂掌部事。福王庄田四万顷,诏旨屡趣,不能及额。汝华数偕廷臣执争,仅减四之一。及王既之国,诏许自遣使督租,所在驿骚。内使阎时诣汝州,杖二人死。汝华请遵祖制隶有司,尽撤还使者,不纳。畿辅、山东大饥,因汝华言,出仓米平粜,且发银以振。汝华复奏行救荒数事,两地赖之。先是,山东饥,蠲岁赋七十万。是年尽蠲又百七十余万。汝华以边饷不继,请天下税课未入内藏者,暂留一年补其缺,辅臣亦助为言。疏三上,不报。已,进尚书。

四十六年,郑继之去,兼摄吏部事。畿辅、陕西大饥,汝华请振,皆不报。辽东兵事兴,骤增饷三百万。汝华累请发内帑不得,则借支南京部帑,括天下库藏余积,征宿逋,裁工食,开事例。而辽东巡抚周永春请益兵加赋,汝华议:天下田赋,自贵州外,亩增银三厘五毫,得饷二百万。明年,复议益兵增赋如前。又明年四月,兵部以募兵市马,工部以制器,再议增赋。于是亩增二厘,为银百二十万。先后三增赋,凡五百二十万有奇,遂为岁额。当是时,内帑山积,廷臣请发,率不应。计臣无如何,遂为一切苟且之计,苛敛百姓。而枢臣征兵,乃远及蛮方,致奢崇明、安邦彦相继反,用师连年。又割四川、云南、广西、湖广、广东所加之赋以饷之,而辽饷仍不充,天下已不可支矣。

汝华练达勤敏,立朝无党阿。官户部久,于国计赢缩,边储虚实,与盐漕屯牧诸大政,皆殚心裁剂。岁比不登,意常主宽恤,独加赋之议不能力持,驯致万方虚耗,内外交讧。天启元年得疾乞休,加太子太保致仕。卒,谥恭敏。从子梦辰,自有传。

赞曰:古称文昌政本,七卿之任,盖其重矣。万士和诸人奉职勤虑,异夫依阿保位之流;刘应节、王遴、舒化、李世达尤其卓然者哉。李汝华司邦计,值兵兴饷绌,请帑不应,乃不能以去就争,而权宜取济,遂与裒刻聚敛者同讥。时事至此,其可叹也夫!

译文

  万士和,字思节,宜兴人。父亲万吉,为桐庐训导,有学术造诣。万士和为嘉靖二十年(1541)的进士,改任庶吉士,授职为礼部主事。父丧期满,请求就便赡养母亲,改任南京兵部的职务。逐渐迁职为江西佥事,一年裁减上供瓷器上千件。调任贵州提学副使,升任湖广参政。安抚、接纳了二十八寨的叛乱苗民,因功被赏赐银币。营造三殿的工程动工,采集木料的使者交错纷繁。万士和的谋划备至,百姓赖以安宁。调任江西按察使,赴任超过日期,被弹劾而免职。

  他出任山东按察使,再调任广东左布政使。政事以往专门由左职决定,万士和称“:朝廷设置左右布政,如同左右手,没有轻重高低。”于是与右使相约分日办事。皇帝召见,任命他为应天府尹,循例调任为右副都御史。督导南京的粮食储备,奏请六项便利百姓的事。隆庆初年,晋升为户部右侍郎,统管仓场。不久,改任礼部职,晋升为左侍郎。称病回乡。

  神宗即位,他出任南京礼部侍郎,负责国子监的事务。万历元年(1573),礼部尚书陆树声离职。张居正采纳了陆树声的建议,召万士和代替他。上任后逐条奏陈崇尚节俭的数件事。又因为灾异与不祥之气屡次出现,奏请关闭宠幸之门,容纳刚直,淘汰冗员、抑制分外求请,大都触犯了当时的禁忌。俺答与部属贡奉马匹,边防大臣奏请增加对他们的官方奖赏。万士和称赏赐有规定的数额,不要依从边防大臣额外的请求,皇帝听从了他的意见。方士倚仗冯保请求封官,万士和坚决不同意。成国公朱希忠去世,张居正同意赠封为王,万士和极力争辩。给事中余懋学议论事情被治罪,万士和称正直的大臣不应当责备。因此屡次抵触张居正。给事中朱南雍乘机弹劾他,他便告病离去。张居正去世后,请他出任南京礼部尚书,他再次上奏延年不赴任。直至他去世了,享年七十一岁。赠封为太子少保,谥号文恭。

  王之诰,字告若,石首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的进士。授职为吉水知县。升任户部主事,改任兵部员外郎,出京担任河南佥事。讨伐师尚诏有功,转为参议。调迁为大同的兵备副使。因为捣毁蒙古居屋的功劳,增加一级俸禄,晋升为山西右参政。又被提拔为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他大兴屯田,每营开垦田地一百五十顷,服役的军士四百人。向皇上奏陈八项便利、适宜的事情,世宗施行了他的主张。召见他,任命为兵部右侍郎。不久,他以左侍郎的身份总督宣府、大同、山西的军务。

  隆庆元年(1567),他升任右都御史。俺答侵犯石州,王之诰命令山西总兵申维岳,参将刘宝、尤月、黑云龙四营的兵马尾随他南下,传达檄文征召大同总兵官孙吴、山西副总兵田世威等人出征天门关,遏制他们向东的归途。巡抚王继洛驻扎在代州不出征,申维岳不敢前进,于是石州陷落。俺答杀害数万人,所过之处没有孑遗,大肆掠夺了十四天后离去。事情被朝廷知道后,申维岳、田世威、刘宝被处死,王继洛戍守边关,孙吴被撤职。王之诰因为回守南山,只降了两级。

  第二年诏令王之诰以左侍郎的身份巡视蓟、辽、保定、宣、大、山西,侍郎刘焘巡视陕西、延绥、宁夏、甘肃。王之诰因疾病辞官。由冀练代替。此后,又因为给事中张卤的劝谏,两人都被罢免而不作派遣。隆庆三年(1569),出任官职督导京营。晋升右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的军务。因为延宁的将士捣毁敌人巢穴的功劳,给他的一个儿子授予官职,他升任南京兵部尚书。

  神宗继位,任命他为刑部尚书。张居正专权,王之诰与他有姻亲关系,每每规劝他。万历三年(1575),他请求护送母亲而请假回乡,逾期不返朝廷,被弹劾。遇王之诰也奏请终养天年,便答复可以。后来张居正的父亲去世,丧期未满就提前入仕,在朝廷杖责议论的人。张居正回乡葬了父亲后返回朝廷,王之诰劝他召回正直的大臣,收买人心。王之诰去世后,被赠为太子太保,谥号端襄。

  吴百朋,字维锡,义乌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的进士。授职为永丰知县。他受征召,就任御史,历任淮、扬、湖广的按察使。晋升为大理寺丞、右少卿。

  嘉靖四十二年(1563)夏天,他升任右佥都御史、郧阳巡抚。改任提督,负责军务,巡视南昌、赣州、汀州、漳州。与两广提督吴桂芳讨伐、平定河源的乱贼李亚元、程乡的乱贼叶丹楼,又会师一处,在海丰打败倭寇。

  起初,广东大埔的百姓蓝松山、余大眷倡导叛乱,在漳州、延平、兴州、泉州之间流窜、抢劫。官军击败了他们,他们逃到永春,与香寮的盗贼蓝阿普、范继祖联合侵犯德化,被都指挥耿宗元打败,他们假装请求招安。吴百朋也佯装罢兵,利诱乱贼的党徒为内应,先后将他们全部抓获,只有三个叛贼巢穴没有攻下。三个巢穴是指和平的李文彪所占据的岑冈,龙南的谢允樟所占据的高沙,赖清规所占据的下历。朝廷因为倭患棘手,十年没有讨伐三股乱贼。李文彪死后,他的儿子李珍与江月照接替他,更加猖獗。嘉靖四十四年(1565)秋天,吴百朋晋升为右副都御史,依然巡防上述地区。他上奏说“:三个巢穴的乱贼冒犯尊卑之礼而称王,即刻招安即刻又叛乱。广东的和平、龙川、兴宁,江西的龙南、信丰、安远,被蚕食过半。不赶紧讨伐,祸害不可言说。三个巢穴中只有赖清规的势力跨江西、广东六县,最违逆圣命,讨伐必须从下历开始。”世宗将奏章交给部中议论,并依从了他。吴百朋便命令守备蔡汝兰在苦竹嶂讨伐并擒拿了赖清规,震慑了众贼。

  隆庆初年,吏部因为吴百朋颇受兵营之苦,渐次升他任大理卿。给事中欧阳一敬等人奏请穆宗仍将吴百朋留任负责剿灭乱贼,穆宗下诏将他升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依旧巡抚故地。吴百朋上奏,春天用兵妨碍农田的耕作,应该进行招安,穆宗听从了他的建议。不久,他升任南京兵部右侍郎。请求回乡终养天年,穆宗不同意。改任为刑部右侍郎。父亲去世后回乡服丧,再度出山时改任兵部职。

  万历初年,奉命巡视宣州、大同、山西三镇。吴百朋以粮饷、险隘、兵马、器械、屯田、盐法、番马、逆党等八件事情考核边疆大臣,督抚王崇古、吴兑,总兵郭琥以下的官吏,分别受到升官赏赐或罢免的处理。又进呈边防图,凡是关塞险隘,番族部落,士马强弱,亭障远近,了如指掌。后由于探视母亲回乡。又出任南京右都御史,升任刑部尚书。过了一年去世。

  刘应节,字子和,潍县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的进士。授任户部主事。历任井陉兵备副使,兼管三关。三关从此隶属井陉道。四十三年,任山西右参政,升任右佥都御史,管理辽东。因母亲去世而回乡。

  隆庆元年(1567),出任河南地方官。俺答侵犯石州,山西骚动,皇帝下诏命令刘应节前往援救。此后,敌寇退去。遇上顺天巡抚耿随卿杀害平民冒充首功被逮捕治罪,改派刘应节代替他。他认为永平西门抵海口距离天津只五百里,可以通漕运,奏请招募熟习海运的百姓赴天津负责运输,与漕运官由海路抵达永平。部里议论由漕卒冒险不方便,发运山东、河南的十万石粟,储存在天津,命令永平的官吏和百姓自己运输。

  隆庆四年(1570)秋天,升任右副都御史,负责原来的辖区,不久,晋升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替谭纶统管蓟、辽、保定的军务。他上奏罢除了永平、密云、霸州的采矿活动。又因为御史傅孟春的谏言,讨论各镇的贮备,应当考虑到年成的丰歉。平常的时候可以折成银两方便军队,可以积蓄粟谷;灾荒之年就以实物救济灾荒,可以积蓄银两。第二年又建议将漕运通达密云,上奏称:“密云完全控制了潮、白两条河水,上天安排它们以便利于漕运。从前两河分流,到了牛栏山才汇合。通州的漕运船只到了牛栏山,便由陆路运至龙庆仓,车辆运输很艰苦。现在白水迁流城西,距离潮水不到二百步,况且近来又开渠筑坝,两条河流又合二为一,水流加深,漕运更方便。以往昌平的漕运额共计十八万多石,现在只有十四万石,密云仅得到十万石,只有依赖招商承运一个办法,而且土地贫瘠,百姓穷困,势必难以长期维持。听说通州仓中的粟很多霉变。如果漕运五万石到密云,而将本镇所折算的三万五千两白银留给京城的部队,则通州的仓库中不会有粟腐烂,京城的军队获得了实惠,密云免去召商之事,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啊!”皇帝答复可以。

  给事中陈渠因为蓟镇有很多虚冒的兵丁,奏请核查兵卒节省粮饷。刘应节上奏称:“国家开始设立大宁府,蓟门还称为内地。不久,大宁府内迁,三卫反叛,一切防御措施,与宣州、大同方面相同,但在册的兵丁不足三万人。仓促招募外地的兵丁,又疲于奔命,半数羸弱不堪。因此提议减少外地兵,招募当地人,而吃游食的人,饥饿的时候聚集在一起吃饱了就飞扬散去。请清除逃兵,而留下的人都是非老即幼,又未必安于当兵。本镇的辖区西起镇边,东达山海关,依地势驻守兵马,没有三十万人不行。现在当地的兵丁与外地的兵丁不到十三万人。而且宣府方圆六百里,额定兵士十五万人;大同方圆一千多里,额定兵士十三万五千人;现在蓟、昌的地域就有两镇的大小,而唯独兵力不足。两相援引比较,怎么能够防守?现在最好的计策是派遣二十多万精兵,恢复大宁府,控制关外的边疆,使京都的肩背更加厚实,宣府、辽远彼此声援,国家有稳固的关防,家室中没有匪寇,这是万年的利益所在。如果不能如此就调集三十万军马,分区屯田、逐线设防,使军队首尾相呼应,这是百年的利益所在。还不能办到的话,就挑选十七万当地和外地的兵丁,使他们训练有素,不必仰仗邻镇的援助,也是目前苟且偷安的办法。现在却全然不是如此,征兵如同下棋,请求粮饷如同请求买粮,操练如同抓沙,讨论战争如同谈论老虎。边防线长,兵力孤寡,捉襟见肘。现在不得已的办法,姑且录用新兵补充当地兵丁十一万的旧额,与进入卫所的外地兵丁分批休整,使众军不觉疲劳稍稍稳定边防。”部中议论让所司清理军队,而补充兵马的意见最终没有被采纳。

  万历元年(1573),他升任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统辖原来的辖区。后来又升任南京工部尚书、戎政尚书,改任刑部的职务。锦衣冯邦宁是太监冯保的从子,与刘应节在路上相遇不做回避,刘应节叱责他退下,冯保不高兴。遇上云南的参政罗汝芳带着奏章到京都,刘应节出城郭与他谈论禅事,给事中周良寅上奏抨击他,于是与罗汝芳一同被弹劾、罢免。他去世后被赠封为太子少保。

  起初,王宗沐建议实行海运,刘应节与工部侍郎徐木式奏请开通胶莱河,张居正极力支持。任用徐木式兼佥都御史前往办理,商议凿山引泉,计算须耗百万两。议论者争相驳斥。皇帝召回徐木式,罢除了此项劳役。

  王遴,字继津,霸州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的进士。就任绍兴推官。入朝任兵部主事,历任员外郎。耿直矜持,不轻易与人结交。同僚杨继盛弹劾严嵩和他的孙子严效忠冒领功绩,奏章被下达给部中复查。严世蕃自己撰稿,以此给武选郎中周冕。周冕揭发了他,反而被治罪。尚书聂豹恐惧,催促所司将严世蕃的文稿呈上,王遴径直上前争辩,聂豹恼怒,最终如严世蕃所言向上全报。杨继盛被判死罪,王遴替他送去稠粥,并且将女儿许配给他的儿子杨应箕。严嵩的父子大为愤恨,借口其他的事情将他投入诏狱。事情搞清楚后才恢复官职。等到杨继盛死去,他收殓、安葬了杨继盛。调任山东佥事,再调任岢岚兵备副使。他享有威名,为巡抚忌恨,受弹劾而离去。官民争相为他诉讼冤屈,皇帝下诏准许他再度起用。

  嘉靖四十五年(1566),王遴升为右佥都御史,管理延绥。敌寇大举入侵定边、固原,总兵官郭江战死。总督陈其学、陕西巡抚戴才遭罢免,王遴降俸一级。隆庆元年(1567),敌寇六次入塞,都战败而逃。而御史温如玉不断抨击王遴,将他解除官职听候审查。后来御史杨轸核查汇报了他的功绩,于是又恢复原职,管辖宣府,总兵官马芳骁勇,敌寇不敢深入。王遴便大兴屯田,边防的储备都有赖于此。十年期满,他升任右副都御史。不久被任命为兵部右侍郎。探亲回乡,又起用他协助处理边防事务。

  神宗继位,张居正执政,他与王遴同年出生,然而一向不和。遇上商议、检阅边防事务,王遴请求前往。皇帝命令他前往陕西四镇。他冷峻地拒绝馈赠。事情完成之后,就称病回乡。张居正去世后,他才出任南京工部尚书。不久,改任兵部,参与机要事务。守备太监丘得用大肆奴役营中的兵丁,王遴上奏请求禁止此事,趁机奏请施行谋略、安定留都等十二件事。皇帝召见并任命他为户部尚书。他先奉皇帝的诏令,免除一年赋税以及织造商议的提留,共计一百七十六万多两白银,此时,皇帝命令由太仓库中补充,王遴劝谏:“陛下经过十多年的积蓄仅有三百多万两白银,现在因为一年的赋税被免除,即刻在府库中进行补充。估计十多年的积蓄,不足偿还二年被提取用作补缺的资产。况且每年额定的金花银进奉额为一百万两,从万历六年(1578)之后,增加了二十万两,现在合计六年的数额,不只百万两。府库的积蓄不是源泉,每年贡俸不断,以后将拿什么维持?”于是指出京仓和通仓的粮食积蓄达八百万石,足以供给九年的需求,请酌量将一百五十万石折换成银两,三年后停止。皇帝下诏准许他施行一年。

  当时尚宝丞徐贞明、御史徐待在京城东面开辟水田,王遴极力赞赏此举,提议很快被决定。以往,户部银专门供给军队和京都,不提供给其他事务。皇帝举行婚礼时,暂时提取了用于接济边关的银两九万两作为织造的费用,此时皇帝又打算这么做,王遴执意争辩。不久,皇帝下诏提取四千两黄金作为慈宁宫的开支,王遴又极力反对。皇帝都没有采纳。此后,他陈述理财的七件事情,奏请皇帝崇尚节俭、重视农业、督促拖欠的偿还、惩治贪官污吏、扩大储蓄、整治贡市。皇帝答复:“有关我自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其余的事责成所司商议办理。”当时佛教盛行,王遴奏请将身强力壮的和尚淘汰,令他们回乡务农,聚众进行斋戒的人以邪道罪论处。礼部尚书沈鲁奏请依王遴的谏言行事。皇帝已经下诏同意,后妃和宦官大都声称不行,事情中途废止。

  他改任兵部尚书。辽东总兵官李成梁的贿赂遍及皇帝身边的大臣,但不敢进入王遴的家门。王遴在户部频繁争执,已经被宦官嫉恨。遇上皇帝察看去世后享用的寝宫,宦官拿着皇帝的批示向他索要马匹。王遴认为题本应该盖章,司礼的传递应当由科发给部里,没有径直下达给部里的,他援引先例执意上奏。皇帝不高兴。大学士申时行曾经因管事指挥罗秀而嘱托王遴将他补作锦衣佥书,王遴阻止不准许。申时行便拟旨责备王遴擅自扣留皇帝的批示,对皇上缺乏尊敬。御史争相弹劾王遴,王遴请求退休而离去,张佳胤代替了他。给事中张养蒙称:“罗秀本是太监滕祥的奴仆,靠贿赂进入禁卫中。往年他图谋佥书,尚书王遴主持公正,被他们中伤而离去。不久,罗秀马上被越级录用,众议沸腾。”因此罢黜了罗秀,张佳胤也被罢免。

  王遴虽然退位,声望更高,因为他年事很高而一再受到朝廷慰问。万历三十六年(1606),王遴去世。赠封为太子太保。天启年间,追赠谥号恭肃。

  毕锵,字廷鸣,石埭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的进士。授职为刑部主事。历任郎中,晋升为浙江提学副使,调任广西右参政,升任按察使再调任湖广左布政使。世宗召他担任太仆卿,没有赴任,改任应天府尹。海瑞辖治江南,发送公文到南京应天府,将应天官员视为下属,毕锵拒不接受。海瑞考核毕锵的政绩,反而与他友好。他升任南京户部右侍郎,负责粮食储备。

  万历二年(1574),他进入朝廷担任刑部右侍郎。改任户部职,统辖仓场。晋升为南京户部尚书,告病而离去。后出任南京工部尚书,改任吏部职,神宗征召他担任户部尚书。神宗因为刮风卷尘就告谕所司陈述当时的政情,毕锵上奏陈述了九件事。其中称:“锦衣旗校达一万七千四百多人,内府的各监局服役的工匠数也是如此。这是最严重的冗食者,应当清除假冒与滥用者。州县丈量田地滋生弊端,云南铸鼓不给工匠支付报酬,官员已经裁减又重新设置,田地准备垦种而又停止丈量。请考虑各地的习俗与人情,不要随意进行更改。至于袍服锦绮,每年有多余的积蓄,为何烦劳人频频织造?天灯费用开支达万两,尤其不合常规。无节制的赏赐不能不裁减,投机取巧的事不能不革除。”他所奏的事情,大多切中要害。神宗身边的宠幸之人从中阻挠,没有能全部施行。毕锵就称年纪大了请求罢免。世宗准许他乘驿车回乡。

  毕锵遇事严守公正,享有众望。八十岁时,神宗派人问候他,加封他为太子少保。后来两次派人去慰问。他的孙子毕汝木便带着奏表入朝答谢,世宗下诏收他为太学生。毕锵九十三岁去世。赠封为太子太保,谥号恭介。

  舒化,字汝德,临川人。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进士。授职为衡州推官。改任凤阳推官候补升户科给事中。

  隆庆初年,三次调任至刑科给事中。皇帝任用宦官,旨令多从宫中发出。舒化称:“法律是天下的公理,大小罪犯应该全部交付给法司。不恰当的地方,则由我们疏论、弹劾。如果全然由敕令直接执行,则或喜或怒之事未必恰当,而法司与我们都形同虚设。”皇帝下诏肯定了他的说法。冬天到郊外祭天,他听到皇帝的咳嗽声,推断阴阳相遇次数又增加了,请皇帝效法上天培养藏匿的阳气,话语很真切、耿直。有诏书称灾祸又来临了,是因为部院不处理政事,让厂卫秘密监察的缘故。舒化与同僚上奏称:“厂卫在京城巡察,希望查办犯法作乱的人、禁锢盗贼。驾驭百官是天子的权力,而纠察非法的人和事,则是御史的职责,岂能由厂卫处置?现在指令他们刺探、查访,必将打开罗织罪名的大门,大展陷害的权术,祸害善良的人们,使人人屏声静气,不敢移步,从何治理。况且厂卫又不能自己察访,必然将此事委派给卫卒,陛下不相信大臣,反而相信此类人吗?”御史刘思贤等人也极力陈述它的危害。皇帝都不听从。不久,此事最终停止。校尉背着尸体由北安门出来,兵马指挥孙承芳看见了,怀疑有奸诈,将他囚禁在监狱进行审讯,供词牵连太监李阳春。李阳春惊惧,向皇帝诉说。称校尉背的不是死人,出城后才死,孙承芳妄自滋出事端,对校尉施加刑罚。皇帝相信了他,杖责孙承芳六十下,贬为平民。舒化请求将李阳春的奏章下达给法司核查,皇帝不接受。

  隆庆四年(1570)的热季审讯,他请求释放被囚禁的大臣郑履淳、李芳,等到朝廷会审,又请求释放李巳,他们都得到宽恕。当时高拱执政,路楷、杨顺因为诬陷并杀害了沈炼而判死罪。高拱想改变路楷的处境,称杨顺是祸首,杨顺处死,路楷可以不处死。舒化将狱案文件向高拱展示说:“案狱中本来没有沈炼的姓名。他的姓名被加入,从路楷开始。路楷的确是祸首。”高拱又提议宽恕方士王金等人的罪过,舒化说:“这是先帝的遗诏的指示,假如想免罪,应该怎么解释?”与高拱相抵触,被贬出京城任陕西参政。他再次上疏请求退休回家。

  万历初年,晋升为太仆少卿。又因病回乡。后由南京大理卿召至京都担任刑部左侍郎。平定了云南、缅甸的乱贼,皇帝驾临于午门楼察看俘虏。舒化宣读奏词,声音洪亮,抑扬顿挫,皇帝的目光盯着他。遇上刑部尚书空缺,皇帝亲拟诏令录用舒化。舒化上奏称:“陛下的仁慈出自天性。知府钱若赓、知州方复乾因为酷刑而死于戍边。请求申命大小臣僚,让他们各自遵守律法条例,不要滥施酷刑。《大明律》一书,高皇帝在两厢房中阅览,亲手更改、审定。现在还没有经过详细审议的案子就命令从重治罪,已经审定了的案子又下诏指令加罪而后斩杀,这就是说律法不值得为根据。去年冬天不时下雨下雪,灾异频繁出现,过错就在此处。”皇帝下优诏答复他。遇上续修《会典》,于是他编辑了嘉靖三十四年(1555)以后事例与刑法名称相关的案子三百八十二条,上奏皇帝。皇帝下诏将它告示朝廷内外。

  万历十四年(1586)他响应诏令上奏陈述。请求皇帝讲求诏令的信用,使狱案诉讼清廉,迅速审讯定罪,严格检验,禁止冤屈和滥施刑罚,而以恪守天条、安抚百姓、回归本源的圣心。皇帝接纳并嘉奖了他。皇帝顾虑手下的大臣进行欺骗,间或有人揭发,就派遣官吏去加以逮捕,搜取证据,文书累叠积压。舒化称:“主上治政法则贵在抓住纲要,不应当侵扰有司;徒然使人将过失归咎于皇上,而下属反而借机掩饰过失。”潞王府的小校因事被兵马司吏目鞭笞,皇帝恼怒,将吏目逮捕,投入诏狱,拷打致死,又将七名捕卒治罪。舒化为此争辩。皇帝下诏将为首的一人治罪,其余的都被宽恕。

  第二年,京官考核,南京科道抨击舒化。于是他多次上疏请求回乡,皇帝不同意。遇上考察囚犯的事,他又开始办公。宦官中的贵人传达皇帝的旨意要宽恕三十多名死囚,舒化争辩主张不宽恕。诏令最后依从了他的建议。不久他称病重,于是回到家乡。去世后,赠封为太子少保,谥号庄僖。

  李世达,字子成,泾阳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的进士。授职为户部主事。改任吏部职务,历任考功、文选郎中,与陆光祖一起充当尚书的得力助手。隆庆初年,遇上曾祖父的丧事回家守孝。后起用为右通政,历任南京太仆卿。

  万历二年(1574),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不久晋升为右副都御史,总管河道。还未上任就改任浙江巡抚。旋即称病回乡,后起用督察漕运兼凤阳巡抚。黄河向南侵蚀,淮安报警,李世达请求修筑石堤捍卫城邑;宝应汜光湖风涛险恶,每年都造成水灾,请求开通越河抑制水势。神宗都答复可以。他调任南京兵部右侍郎。改任户部职,又改任吏部职,升任左侍郎。提拔为南京吏部尚书,就职后又改任兵部,参与机要事务。

  不久他又被命为刑部尚书。宦官张德将人殴打致死,李世达奏请将其交法司处理,刑科唐尧钦也主张如此,张德才被交给主管的官吏处治。大兴知县王阶因用鞭子抽打乐舞生被交法司处治,神宗秘密地派遣两名校尉侦察此事,审判定罪的那一天被巡风主事孙承荣拒绝。校尉返京上奏,神宗愤怒地责备李世达。李世达称侦探不合大体。孙承荣最终被剥夺了俸禄。东厂太监张鲸犯罪,言官争相弹劾,神宗曲意宽恕了他。李世达执意上奏,神宗才将张鲸排斥出京城。驸马都尉侯拱宸的奴仆打死了平民被依法惩治,李世达请求将侯拱宸一起治罪。于是革除了侯拱宸的官职,命令他去国子监学习礼仪。罪犯焦文灿依法不应判死刑,神宗恼怒地将他列入死囚之中。遇上朝廷会审,命令户部尚书宋纟熏主笔。李世达对宋纟熏说,对焦文灿从轻发落。这抵触了圣旨,神宗责问,他又据法律做回答。神宗最终没有依从。当时,皇帝闲居,很暴躁,身边的侍从屡屡无罪被处死,李世达趁着灾异上奏讽谏。浙江发生饥荒,有人请求让罪犯捐出粟以免罪。李世达称:“法律不能废弃,宁可赦免也不能出卖。赦免就体现了皇恩,法律仍然存在。赎人则力量来自下面,人们更加藐视法律。”有识之士对此称是。

  他改任左都御史。兵马指挥何价虐待三人致死,御史刘思瑜庇护他。李世达上奏弹劾,皇帝降了刘思瑜的官级。他又弹劾并使御史韩介等人受到罢免。皇帝很厌恶言官,下诏申斥,指责他们挟私报复。李世达劝谏:“效忠且正直的人,话语虽然偏激,心中实在没有别的意思。即使居心叵测,而谏言不能废置,应该一并容纳。只是阿谀奉承的人,此后应加以罢黜。则正直的话每天能听到,邪说渐渐消失。”皇帝答复知道了。

  万历二十一年(1593)他与吏部尚书孙钅龙共同主持京官的考核,将政府中的私人全部贬斥。考功郎中赵南星被弹劾贬官,李世达极力抗争,皇上反而将南星除名,于是他请求辞职,皇上不同意。这年秋天吏部侍郎赵用贤因为拒绝婚事遭人攻击,李世达辩白他无罪。郎中杨应宿、郑材上奏诋毁李世达,他便接连上奏请求退休。回乡七年后去世。赠封为太子太保,谥号敏肃。

  曾同亨,字于野,吉水县人。父亲曾存仁,为云南布政使。曾同亨考取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进士。授职为刑部主事。改任礼部,调任吏部文选主事。先例,丞、簿以下的官员,听任胥吏选拔,曾同亨却全都亲自挑选。他与陆光祖、李世达齐名。隆庆初年,任文选郎中,几乎将旧臣举荐任用完了。晋升为太常少卿,因急事请假离去。

  万历初年,出任大理少卿。历任顺天府尹,任右副都御史管辖贵州。御史刘台触犯了张居正。曾同亨是刘台的姐夫,给事中陈三谟想将他们一起驱逐,上奏曾同亨羸弱不胜职。诏令调他到南京,于是称病回乡。万历九年(1581),京城考核纠察官,给事中秦灿、御史钱岱等人又秉承张居正旨意,列上曾同亨的姓名。张居正勒令他休息。

  张居正死后,他出任南京太常卿。皇帝召他担任大理卿,调任工部右侍郎。负责督促营建皇帝逝世后的寝宫,节省三十多万两白银。由左侍郎升为尚书。军事器械都从外地输送来,全都不合乎标准,他奏请以半价签收,又请求减少一半的织造额。皇帝都答复可以。汝安王妃请求征收桥税,曾同亨拒绝了。皇帝最终应允了王妃的请求。内府的工匠,隆庆初年人数达到一万五千八百人,不久淘汰了两千五百人,但是宦官却不断增加。曾同亨上奏请求清理、整治。已经得到圣旨,宦官又上奏压制了此事。给事中杨其休上奏争辩,皇帝不接纳。曾同亨的弟弟曾乾亨奏请裁减冗员使经费宽裕些,京城卫戍部队的诸位武臣声称减少了自己的月薪,一片哗然,窥伺着曾同亨走出朝房就围着他叫嚷。曾同亨再次请求退休,没有结果。九门的工程完工,他被加封为太子少保。极力请求离去,皇帝下诏令他乘驿车回乡。启用他任南京吏部尚书,他推辞了。此后很久,再度起用他任原职,他多次推辞之后才就职。税使在当地肆虐百姓,曾同亨极力劝谏。

  万历三十三年(1605),全面考核京官,他与考功郎徐必达正直不徇私情。当年,北都考核拂逆了当政者的意愿,宫中传旨保留给事中钱梦皋等人;南都的考核和曾同亨自己的奏疏,也很久不下发。曾同亨恰好因事进京,于是称病。诏令加封他为太子太保,而后退休。

  曾同亨初次进入吏部,严嵩是他的同乡,尚书吴鹏与他父亲同年进士,曾同亨没有做私下拜访。曾在署舍住食,整月不回家。一向与罗汝芳、耿定向相好。尚书杨博痛骂伪儒,曾同亨说:“他们中间多愚昧者,不可以一概斥责。即使表面上借儒学名义,这与卖身进取,恬不知耻的人相比,谁更可恶呢?”他在七十五岁去世。被赠封为少保,谥号恭端。

  辛自修,字子吉,襄城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的进士。授任海宁知县。

  他升任吏科给事中。上奏称:“吏部选拔官吏,选才重要,量地选才尤为急迫。近来京府的属吏因为全面考察而离去的人有十分之五,难道唯独京城不肖之人很多吗?地方艰苦而事情繁多,请求根据地方的复杂和简易来授予官职,根据事情的繁琐、简单来做考核的依据。”吏部认为他的建议很好,奏请皇帝下令抚按大臣,像辛自修所提议的那样来举荐和弹劾有关人员。他巡视京都兵营,弹劾典营务镇远侯顾寰、协理佥都御史李燧,请求警告顾寰,罢免李燧。皇帝依从了。辛自修历任礼科都给事中。诚意伯刘世延不守法,辛自修极力抨击他的奸诈。诏令将他革职囚禁。隆庆元年(1567),给事中胡应嘉论事被贬斥,辛自修上奏救助。不久,他疏论剥夺尚书顾可学、徐可成,侍郎朱隆禧、郭文英的封赠与谥号;因为徐可成由道士进用,郭文英由工匠进用,顾可学、朱隆禧都是凭方士的药丸得以进用。他升任太仆少卿,称病回乡。

  万历六年(1578),他出任应天府丞,再调任光禄卿。担任右佥都御史辖治保定的六府。上奏减少了六万两的里甲均徭役费,加筑了雄、任丘两县的堤防,用来防御滹沱河的水患。每年秋防期间,巡抚迁移到易州驻扎,向部属征收供给的费用,秋季防御期已经结束,征集依旧,辛自修上奏终止了此事。他入朝担任大理卿,兵部左、右侍郎,升任南京右都御史。御史沈汝梁巡视下江,以馈赠为名,搜刮完了部属的赎金,辛自修上奏弹劾了他。皇帝正想惩治贪官,下令将沈汝梁逮捕、治罪,并且召见辛自修任命他为左部御史。

  万历十五年(1587),全面考察京官,执政者想庇护私人,排斥异己。吏部尚书杨巍秉承旨意、谨小慎微,辛自修对此表示忧虑,事先上奏,请求不要以自己的爱憎为喜怒,排斥、压抑不结党派的人。神宗认为他的谏言很好,而执政者不满意。有十多个贪图钻营的人,都是执政者所看重的,辛自修想除去他们。给事中陈与郊自己估量不能幸免,于是称执宪大臣将以一次过失就废弃人,想一举使京都空虚。因此辛自修想贬斥的人都获得赦免。不久御史张鸣冈等人行纠察职责,首攻工部尚书何起鸣。何起鸣以前因为督察工程与宦官张诚相好,而且一向不喜欢辛自修,于是攻击辛自修挟私仇在背后指使。陈与郊和给事中吴之佳支持他。御史高维崧、赵卿、张鸣冈、左之宜愤恨不平,弹劾何起鸣掩饰过失,进行诡辩。皇帝先听到张诚的话,颇怀疑辛自修。见到他们的奏疏更加不高兴,说:“朝廷每次任用一个人,言官就纷纷排挤、打击。现在何起鸣离去,你们举荐堪当此任的人。”高维崧等人都上奏认罪,没有推举其他的人。神宗恼怒,将他们全部调出京城。给事中张养蒙救助,也被剥夺俸禄。刑部主事王德新又上奏争辩,话语触犯了神宗宠幸的人。神宗将他投入诏狱,施加酷刑追究主使人。他没有承认,于是削夺了他的官籍。辛自修自感不安,赶紧称病回乡。

  辛自修的奏章,不合执政者的意愿,所以不被他们容纳。此后很久,才起用他任南京刑部尚书。又召他担任工部尚书。他没有上任就去世了。赠封为太子太保,谥号肃敏。

  温纯,字景文,三原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的进士。由寿光知县征召为户科给事中。隆庆三年(1569),穆宗已除丧服,仍不与大臣接触。温纯请求皇帝遵循祖制,垂询群臣,亲自批阅奏章,皇帝答复知道了。

  他调任兵科都给事中。倭寇攻陷了广东的广海卫,大肆屠杀、劫掠而后离去。总兵刘焘报告将敌人打退了,温纯弹劾刘焘进行欺骗。当时刚刚召刘焘督率京都的部队,就搁置不问。黔国公沐朝弼犯罪,诏令允许他的儿子继承爵位。温纯称事情还没了结,不应当匆忙继承爵位。宦官陈洪请求封赠他的父母,温纯坚决不同意。言官李巳、石星遭谴责,他上奏救助他们。起初,赵贞吉更改军营制度,三营各由一名大将统辖。由恭顺侯吴继爵主持五军事务,而都督袁正、焦泽主持神枢、神机二营。吴继爵耻于与他为同僚,坚决推辞。皇帝罢免了两人,全部换成有功勋的大臣。温纯奏请广求将才,不要拘泥于世族侯爵,皇帝没有采纳。此后,皇帝又任命三名文臣分别督率部队,当时称为“六提督”。温纯认为政出多门,极力陈述它的不利之处,于是恢复了旧制。俺答请求通贡互市,高拱决定准许他们。温纯认为边防松弛,对中原不利。被调出京城担任湖广参政后,他称病回乡。

  万历初年,被举荐担任河南参议。万历十二年(1584),他由大理卿改任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统辖浙江。担任户部左侍郎,升任右副都御史,督理仓场。母亲逝世后他离职。丧期满后担任南京吏部尚书。皇帝召见他,任命为工部尚书。父亲去世,他请求回乡养老。服丧期满,他被召封为左都御史。

  矿税使四出横行,有司逮捕、囚禁的犯人极多,温纯极力疏论他们的危害,请求将他们全部放了,皇帝没有答复。此后,诸位宦官更加横暴,到处剽窃、掠夺,玷污妇女。四方的无赖奸人群起言利:有请求开挖云南塞外的宝井的人;又有人称海外的吕宋国有座机易山,一向出产金银,每年可以获得十万两黄金和三十万两白银;又有人称淮、扬地区盐利富饶,采纳他的主张,每年可以获得五十万两白银。皇帝全部欣然接受了,远近的人骇然震惊。温纯劝谏:“缅甸的人正在窥伺机会,一旦开挖宝井,必然发生兵变。余元俊是个盐贩,数千两的贮备都不能输出,而想得到五十万两,准备怎样获取?机易山在海外,必定不是遍地金银,任人前往拿取;不过是假借诏书、圣旨,使禁物擅自出入,与外番的人进行买卖,利益归众吏,祸害留给国家。请将诸位奸诈之人全部逮捕,交给我们进行法律制裁,并赶紧撤换祸害百姓的税监。”也没有答复。正值此时,朝廷内外争相请求罢除矿税,皇帝全都置之不理。温纯等人忧虑、惊惧,不知所措,就倡议诸位大臣匍伏在皇宫前涕泪请求。皇帝震怒,质问谁是倡议者。他回答:“都御史温纯。”皇帝为此敛威,派人传谕抚慰他说:“奏疏将下达。”他们才退去。然而皇帝最终没有施行。广东的李凤、陕西的梁永、云南的杨荣都因征收矿税激起民变,温纯又上奏说:“偷偷假借陛下的威福的税使以十计算,凭借税使的声势的参议随从以百计算,做参议随从的爪牙而奔走的困苦,受采办、营运、转输的困苦,既然丧失了生活的信心,又怎么能再抵御这千万个虎狼呢?希望当天就罢除矿税,将李凤等人逮捕,关押到大理寺。”皇帝又没答复。

  在此之前,御史顾龙桢巡视广东,与布政使王泮言谈不合,起身殴打了他,王泮当即弃官离去。温纯弹劾并罢免了顾龙桢。御史于永清巡视陕西时贪污,害怕温纯上奏揭发,倡议同僚救助顾龙桢,明显地与温纯相背,以便牵制温纯,又与都给事中姚文尉勾结,倾轧温纯。温纯愤怒不已,上奏皇帝全部揭发了于永清进行勾结活动的罪状,并涉及姚文尉,话语颇为触犯首辅沈一贯。沈一贯等人上奏辩解。皇帝下发了于永清、姚文尉的两分奏章,而温纯弹劾的奏章留在宫中没有下发。温纯更加愤恨,三次上奏疏论此事,并极力乞求罢免自己,于是皇帝降了于永清的职。温纯就与沈一贯相抵忤了。给事中陈治则、钟兆京鸣不平,上奏斥责他们荒谬。温纯请求离去,上奏二十次闭门在家数月。皇帝一向看重温纯,传谕挽留他。温纯迫不得已,勉强就职处理公务。等到妖书的事件发生,他极力替沈鲤、郭正域辩驳诬言。楚王宗族的杀害抚臣,温纯又称他们没有造反的罪状。沈一贯对他的怨恨更深。

  万历三十二年(1604),全面考核京官、朝官。温纯与吏部侍郎杨时乔主持此事,沈一贯想庇护的兆斗和钱梦皋等人都在贬谪之列。奏疏送入宫中,很久之后忽然下旨责备他,将被核查的科道官全部留任,而且考核的结果仍然不向下发。温纯更加请求离去。钱梦皋、兆斗既留任,就接连上奏攻击温纯对楚地一事的处理。称温纯曲意庇护反叛的人,并诬蔑他受贿。朝廷大臣大为惊骇,争相弹劾温纯以便取胜。皇帝将奏章都留在宫中。此后,南京给事中陈嘉训等人极力抨击钱梦皋、兆斗两人暗中有依靠,结成朋党做奸诈之事,应当尽快贬斥他们,而听任温纯回乡,以保全大臣的体统。皇帝竟然批复了陈嘉训等人的奏疏,准许温纯结束仕途,钱梦皋、兆斗也被罢免回乡。

  温纯清白公正。五次主持南北的考核,澄清汰劣适当。整肃百僚,振兴风纪,为一时名臣。去世后,封赠为少保。天启初年,追赠谥号为恭毅。

  赵世卿,字象贵,历城人。隆庆五年(1571)的进士。授职为南京兵部主事。

  张居正执政,治政严格。州县学选取士子不得超过十五人;布政使司与按察使司以下的官吏,虽然是公事也不许乘驿马;处死的刑罚,每年有定额;征赋以九分为标准,如不及格有关部门要受罚;又屡次重责议论事情的人。赵世卿上奏纠正当时的五件重要的事。请求扩大取士的名额,放宽驿车的禁例,减少处死刑罚,延缓对科税的催征,而最后极力疏论应该广开言路,称:“现在的台谏习惯阿谀奉承,以便希求一生受宠幸。有关军务国政,就舌头卷曲悄然无声。徒然拣取不紧急的事情,姑且搪塞责备的言辞。过了几年,居然高踞公卿之位,炫耀于士林。难道这些人都是没有志气节操忍心辜负陛下吗?是有所惩戒而不敢作为呀。像往年的傅应祯、艾穆、沈思孝、邹元标都因为建议言事而流放他乡,至今仍与戍卒为伍。现在的有才之士,所以自顾怜恤,宁愿自己与寒蝉比附。皇上应该特别发布圣音,将那些人放回,使天下的人知道圣明天子没有厌恶直言的意思,则士人都仰慕大义,尽献忠诚,效忠陛下。”张居正想判他重罪。吏部尚书王国光说:“惩治他正好使他成名,请用他替你树立宽恕的形象。”于是将他调出京城,担任楚府的右长吏。第二年的京官考核,又以不谨慎为名,将他撤职使他回到家乡。

  张居正死后,他被起用为户部郎中,出京任陕西副使。调任户部右侍郎,督理仓场。赵世卿工于心计。凡是他所上奏的事,都斟酌了分寸,军务国政有赖于此。户部尚书陈蕖有病,侍郎张养蒙避身不负责事务,皇帝恼怒,将他们一起罢免,而提拔赵世卿任尚书。

  当时矿税使为害四方,江西税监潘相竟至于擅自逮捕皇族的宗室。过去的关税收入每年四十多万两,自从被税使控制后,商贾不行,数年之间减少了三分之一,四方的杂税也是如此,每年的收入更少,国家的费用不够,边防储备匮乏,而内府的供需一天天繁多,每年增加二十万两金花银的旧额,宫廷费用一天天充盈起来。世卿请恢复到过去百万两的数额,罢除增加的数目,皇帝不允许。他乞求发放内库一百万两白银以及太仆寺的五十万两马价钱接济边防储备,又违反皇上的心意,受到批评。赵世卿又请求确定潘相的罪行,并与九卿数次陈述他的危害,皇帝都不接受。赵世卿又称百姓脂膏枯竭,乡里萧条,丧乱已可预料,百姓揭竿造反为时不远,现在不及时罢除矿税,恐怕以后来不及了。皇帝都不作理会。

  万历三十二年(1604),苏、淞地区的税监刘成因为水灾请求暂时停征米税。皇帝认为每年六万两的税额,米税占一半,不应该全部停征,限令定额四万两。赵世卿上奏称:“过去已经免除了米税,即刻又再征收,已经失信于天下。现在刘成想免去一半的税额,而陛下完全不依从,难道小宦官尚且存在的恻隐之心,而陛下反而漠然不动心吗?”皇帝没有答复。

  当年夏天,雷火烧毁了祖陵的明楼,怪虫侵害树木,大雨又毁坏了神道桥梁。皇帝下诏咨询实际的政务。赵世卿上奏称:

  “今天的实际政务,没有比罢除矿税更急切的了。古代的明君不看重奇异的东西,现在却聚积不该收刮的钱财,聚敛百姓的怨恨,何谓节俭?这是为君王的圣德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一条原因。过多刮取必然招来罪过,保管疏忽必将招致盗贼。鹿台、巨桥足以导致人们举矛相向的祸害。这是为宗庙社稷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二条原因。古代,国家没有危难的事就考虑耕织的事情,有了危急的事就讨论使国家防务巩固的策略。哪有开凿四海诸山,专榷三家市利的,操弓挟矢,杀害善良的百姓,毁室坏垣,祸害波及鸡犬,历经十多年不止。这是为国家本体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三条原因。宦官渔猎,帮凶咆哮。毁掘坟墓使枯骨遭殃,奸淫虐待子女使善良人家饮恨。人人生怨,喧哗之声不绝于耳,如此不止,以后将达到何种境地?这是为百姓的困苦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四条原因。国家的财富不在民间就在官府,现在全部被搜括到了奸人的家室。所以督促缴纳欠租而欠租不足数,稽查关税而关税亏损,征收盐税而盐税微薄,征收赎金而赎金无存。外府一空,司农如同被清扫般干净。这是为国家的赋税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五条原因。天子的命令,如同一年四季一样确定不移。皇上在三年前曾说:‘我的心是仁爱的,自然有停止的时候。’现在年复一年,等到哪天才能停止?天子话如玩笑,那么大王的命令就弃之在草莽之中。这是为诏令考虑,不能不罢除的第六条原因。

  “陛下不妨考虑服装膳食、宫阙居室,以及营造征讨,皇上的什么事情不是取之于民?百姓的什么事情不是为皇上服务的?如此赤诚之子,不曾辜负国家,百姓正高兴地满足天子的欲望,而陛下却不稍减您的欲望。百姓正为了供奉天子而奔走、困苦,而陛下也不稍稍慰问他们的辛劳。百姓竭诚解救天子的危难,而陛下不稍稍抚恤他们的艰难。反求于心,必然会自感不安。陛下不要认为愚昧的小百姓可以由您驾驭、生杀予夺,而不值得介意。百姓的心就是老天的心,现在上天频繁谴责,雷电与怪虫、暴雨接踵而来,变乱不会凭空产生,它的应验为时不远了。所以现在要挽回天意就在于体恤民心,要想体恤民心就在于罢除矿税,不需要再考虑以做决定。”

  皇帝好言回答,却不施行他的建议。

  到了万历三十四年(1606)三月,皇帝才下诏罢除了矿税使,税也稍稍减少了。然而辽东、云南、四川的税使依然如故,官吏百姓深受其苦。于是云南发生变乱,杨荣被杀。而且西北地区也时时报告水旱灾情,赵世卿屡次请求减少租税进行赈济,国家的费用更加不够支付。过了一个月他又奏请从内府费用中提取一百万两资助军费开支,皇帝不听从。赵世卿就接连上奏请求离去,上奏达到十五次,皇帝最终不同意。

  在此之前,福王准备完婚,提取户部的二十七万两白银,皇帝仍认为少了,多次派宦官催促,宦官口出粗语,并且弹劾赵世卿违抗命令。赵世卿认为这有辱国家。万历三十六年(1608),七公主出嫁,索要费用达到数十万两。赵世卿引用先例极力争辩,皇帝下诏减去了三分之一。赵世卿又劝谏:“陛下举行大婚之礼也只用了七万两白银,长公主出嫁只用了十二万两白银,请陛下再做裁减,一样仿效长公主的例子。”皇帝不得已依从了他。福王新造了府第,开设崇文税店,争夺百姓的利益,赵世卿也上书劝阻。

  赵世卿素来讲求节操,为官尽职。皇帝一向看重他。吏部尚书空缺,曾派他兼任,他推举官吏没有私心。只是楚王府宗族的人与楚王相互攻击,赵世卿极力称楚王不是伪王,与沈一贯的观点相一致。李廷机辅佐朝政,赵世卿极力推举他。于是朝廷大臣怀疑赵世卿结成党派。因此给事中杜士全、邓云霄、何士晋、胡忻,御史苏为霖、马孟祯等人先后弹劾他,赵世卿便闭门在家请求去职。他上书十多次,皇帝没有答复。万历三十八年(1610)秋天,赵世卿就上疏出城等候命令。第二年十月他乘坐简陋的车子径直离去,朝廷大臣报告皇帝,皇帝也没有怪罪于他。他在家居住七年后去世,朝廷赠他为太子少保。

  李汝华,字茂夫,睢州人。万历八年(1580)的进士。授职为兖州推官。被征召为工科给事中,曾经弹劾负责军务的尚书郑洛不称职。等到他出京到甘肃巡视边防事务,郑洛正巧负责西部边疆的事务,主张和议兵事。李汝华上奏称郑洛畏惧敌人、遗留祸患,并且弹劾诸位将领、官吏侵吞军饷,又奏请将甘肃的闲田全部开垦出来。回到朝廷,他担任了吏科都给事中,在朝多所纠察、揭发。

  不久,他调任太常少卿,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南昌、赣州地区。当时税使四出,朝议征收关隘、渡口的税银输往内府。李汝华认为此税本为军饷,极力争辩,要求停止此项动议。不久,诏令各地的税务全部由有司负责,将其中的一半交给税监,送入内府,另一半交给户部。唯独江西的潘相勒令有司将税收全部交给自己。李汝华极力抨击潘相违抗圣旨,皇帝最后同意了潘相的提议,并且向各地推广。

  李汝华在赣任职十四年,很有威望,升任兵部右侍郎,皇帝召见并任命他为户部左侍郎。尚书赵世卿离职,他就掌握了户部。福王要求四万顷的庄田,皇帝下诏屡屡催促,不能达到定额。李汝华多次联合朝廷大臣进行争辩,皇帝仅仅减少了四分之一。等福王到达封地,皇帝下诏允许他自己派使者督促收租,当地的驿站骚动。太监阎时到汝州,将两人杖死。李汝华请求遵循祖制辖治有司,将使者全部撤回,皇帝不接受。京郊、山东发生饥荒,于是李汝华建议拿出太仓的粮来平抑粮价,并发放银两赈济。李汝华还上奏陈述进行救荒的几个办法,两地赖以为生。先前,山东发生饥荒,减少了七十万两赋税,此年减免全部的赋税一百七十多万两。李汝华认为边防的粮饷不够,奏请将全国没有送入内库的税收暂时留下一年的以补充粮饷的欠缺,辅佐大臣也帮助说话。他三次上奏,没有答复。此后,他升任尚书。

  万历四十六年(1618),郑继之离去,他兼管吏部。京郊、陕西发生大饥荒,李汝华奏请赈济都没有答复。辽东爆发战争,粮饷骤然增加三百万两。李汝华屡次请求调拨内府的银两,没有得到,他就借用南京户部的钱财,搜集全国库藏的多余的积蓄,征收多年的拖欠赋税,裁减工匠的口粮,开创了新事例。辽东巡抚周永春请求增加兵马、赋税,李汝华提议:全国的田赋,除贵州之外,每亩增加白银三厘五毫,可以得到二百万两军饷。第二年又提议照前例增加兵马、赋税。第三年四月,兵部因为要招兵买马,工部因为要制作军械,再次商讨增加赋税。因此每亩增加银两厘,收到二十万两白银。先后三次增加赋税,共达五百二十多万两白银,于是成为每年的数额。当时,内府的钱币堆积如山,朝廷大臣请求发放,皇帝全都不答应。理财大臣没有别的办法,一切权作苟且之计,苛敛百姓。而枢密大臣征兵,远及南蛮之地,导致奢崇明、安邦彦相继造反,朝廷连年征讨。又扣下四川、云南、广西、湖广、广东地区增加的赋税充当征讨部队的粮饷,而辽东的军饷仍然不充足,国家已经不能再支付了。

  李汝华干练、通达、勤快、机敏,在朝廷不结党派。在户部任职很久,对国家的盛衰,边防储备的虚实,以及盐纲、漕运、屯田、放牧等要政,都殚精竭力加以裁决、调济。每年相比都没有增加,他常常主张宽缓、体恤,唯独增加赋税的提议不能极力坚持免征,导致全国空虚,朝廷内外一片争吵混乱。天启元年(1621),他患病请求退休,被加封为太子太保退休。去世后,谥号恭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