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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晋纪·晋纪十一

起阏逢阉茂,尽柔兆困敦,凡三年。

孝愍皇帝下

◎ 建兴二年甲戌,公元三一四年

春,正月,辛未,有如日陨于地;又有三日相承,出西方而东行。

丁丑,大赦。

有流星出牵牛,入紫微,光烛地,坠于平阳北,化为肉,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汉主聪恶之,以问公卿。陈元达以为:“女宠太盛,亡国之征。”聪曰:“此阴阳之理,何关人事!”聪后刘氏贤明,聪所为不道,刘氏每规正之。己丑,刘氏卒,谥曰武宣。自是嬖宠竞进,后宫无序矣。

聪置丞相等七公;又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兵二千,以诸子为之;又置左右司隶,各领户二十馀万,万户置一内史;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万落,万落置一都尉;左、右选曹尚书,并典选举。自司隶以下六官,皆位亚仆射。以其子粲为丞相、领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晋王。江都王延年录尚书六条事,汝阴王景为太师,王育为太傅,任顗为太保,马景为大司徒,硃纪为大司空,中山王曜为大司马。壬辰,王子春等及王浚使者至襄国,石勒匿其劲卒、精甲,羸师虚府以示之,北面拜使者而受书。浚遗勒麈尾,勒阳不敢执,悬之于壁,朝夕拜之,曰:“我不得见王公,见其所赐,如见公也。”复遣董肇奉表于浚,期以三月中旬亲诣幽州奉上尊号;亦修笺于枣嵩,求并州牧、广平公。

勒问浚之政事于王子春,子春曰:“幽州去岁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赈赡,刑政苛酷,赋役殷烦,忠贤内离,夷狄外叛。人皆知其将亡,而浚意气自若,曾无惧心,方更置立台阁,布列百官,自谓汉高、魏武不足比也。”勒抚几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浚使者还蓟,具言“石勒形势寡弱,款诚无二。”浚大悦,益骄怠,不复设备。

杨虎掠汉中吏民以奔成,梁州人张咸等起兵逐杨难敌。难敌去,咸以其地归成,于是汉嘉、涪陵、汉中之地皆为成有。成主雄以李凤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

雄虚己好贤,随才授任;命太傅骧养民于内,李凤等招怀于外;刑政宽简,狱无滞囚;兴学校,置史官。其赋民,男丁岁谷三斛,女丁半之,疾病又半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数两。事少役希,民多富实,新附者皆给复除。是时天下大乱,而蜀独无事,年谷屡熟,乃至闾门不闭,路不拾遗。汉嘉夷王冲归、硃提审炤、建宁爨畺皆归之。巴郡尝告急,云有晋兵。雄曰:“吾常忧琅邪微弱,遂为石勒所灭,以为耿耿,不图乃能举兵,使人欣然。”然雄朝无仪器,爵位滥溢;吏无禄秩,取给于民;军无部伍,号令不肃;此其所短也。

二月,壬寅,以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西平郡公;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诸军事;荀组为司空、领尚书左仆射兼司隶校尉,行留台事;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朝廷以张轨老病,拜其子实为副刺史。

石勒纂严,将袭王浚,而犹豫未发。张宾曰:“夫袭人者,当出其不意。今军严经日而不行,岂非畏刘琨及鲜卑、乌桓为吾后患乎?”勒曰:“然。为之奈何?”宾曰:“彼三方智勇无及将军者,将军虽远出,彼必不敢动,且彼未谓将军便能悬军千里取幽州也。轻军往返,不出二旬,藉使彼虽有心,比其谋议出师,吾已还矣。且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为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终不救浚而袭我也。用兵贵神速,勿后时也。”勒曰:“吾所未了,右候已了之,吾复何疑!”

遂以火宵行,至柏人,杀主簿游纶,以其兄统在范阳,恐泄军谋故也。遣使奉笺送质于刘琨,自陈罪恶,请讨浚以自效。琨大喜,移檄州郡,称“己与猗卢方议讨勒,勒走伏无地,求拔幽都以赎罪。今便当遣六修南袭平阳,除僭伪之逆类,降知死之逋羯。顺天副民,翼奉皇家,斯乃曩年积诚灵祐之所致也!”

三月,勒军达易水,王浚督护孙纬驰遣白浚,将勒兵拒之,游统禁之。浚将佐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诡计,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敢言击者斩!”众不敢复言。浚设飨以待之。壬申,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羊数千头,声言上礼,实欲塞诸街巷。浚始惧,或坐或起。勒既入城,纵兵大掠,浚左右请御之,浚犹不许。勒升其听事,浚乃走出堂皇,勒众执之。勒召浚妻,与之并坐,执浚立于前。浚骂曰:“胡奴调乃公,何凶逆如此!”勒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强兵,坐观本朝倾覆,曾不救援,乃欲自尊为天子,非凶逆乎!又委任奸贪,残虐百姓,贼害忠良,毒遍燕土,此谁之罪也!”使其将王洛生以五百骑先送浚于襄国。浚自投于水,束而出之,斩于襄国市。

勒杀浚麾下精兵万人,浚将佐等争诣军门谢罪,馈赂交错;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独不至,勒召而让之曰:“王浚暴虐,孤讨而诛之,诸人皆来庆谢,二君独与之同恶,将何以逃其戮乎!”对曰:“宪等世仕晋朝,荷其荣禄,浚虽凶粗,犹是晋之籓臣,故宪等从之,不敢有贰。明公苟不修德义,专事威刑,则宪等死自其分,又何逃乎!请就死。”不拜而出。勒召而谢之,待以客礼。绰,勖之孙也。勒数硃硕、枣嵩等以纳贿乱政,为幽州患,责游统以不忠所事,皆斩之。籍浚将佐、亲戚家赀,皆至巨万,惟裴宪、荀绰止有书百馀帙,盐米各十馀斛而已。勒曰:“吾不喜得幽州,喜得二子。”以宪为从事中郎,绰为参军。分遣流民,各还乡里。勒停蓟二日,焚浚宫殿,以故尚书燕国刘翰行幽州刺史,戍蓟,置守宰而还。孙纬遮击之,勒仅而得免。

勒至襄国,遣使奉王浚首献捷于汉,汉以勒为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郡;勒固辞,受二郡而已。

刘琨请兵于拓跋猗卢以击汉,会猗卢所部杂胡万馀家谋应石勒,猗卢悉诛之,不果赴琨约。琨知石勒无降意,乃大惧,上表曰:“东北八州,勒灭其七;先朝所授,存者惟臣。勒据襄国,与臣隔山,朝发夕至,城坞骇惧,虽怀忠愤,力不从愿耳!”

刘翰不欲从石勒,乃归段匹磾,匹磾遂据蓟城。王浚从事中郎阳裕,耽之兄子也,逃奔令支,依段疾陆眷。会稽硃左车、鲁国孔纂、泰山胡母翼自蓟逃奔昌黎,依慕容廆。是时中国流民归廆者数万家,廆以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人为唐国郡。初,王浚以邵续为乐陵太守,屯厌次。浚败,续附于石勒,勒以续子乂为督护。浚所署勃海太守东莱刘胤弃郡依续,谓续曰:“凡立大功,必杖大义。君,晋之忠臣,奈何从贼以自污乎!”会段匹磾以书邀续同归左丞相睿,续从之。其人皆曰:“今弃勒归匹磾,其如乂何?”续泣曰:“我岂得顾子而为叛臣哉!”杀异议者数人。勒闻之,杀乂。续遣刘胤使江东,睿以胤为参军,以续为平原太守。石勒遣兵围续,匹磾使其弟文鸯救之,勒引去。

襄国大饥,谷二升直银一斤,肉一斤直银一两。

杜苾将王真袭陶侃于休障,侃奔滠中。周访救侃,击苾兵,破之。

夏,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寝疾,遗令:“文武将佐,务安百姓,上思报国,下以宁家。”己丑,轨薨;长史张玺等表世子实摄父位。

汉中山王曜、赵染寇长安。六月,曜屯渭汭,染屯新丰,索綝将兵出拒之。染有轻綝之色,长史鲁徽曰:“晋之君臣,自知强弱不敌,将致死于我,不可轻也。”染曰:“以司马模之强,吾取之如拉朽;索綝小竖,岂能污吾马蹄、刀刃邪!”晨,帅轻骑数百逆之,曰:“要当获綝而后食。”綝与战于城西,染兵败而归,悔曰:“吾不用鲁徽之言以至此,何面目见之!”先命斩徽。徽曰:“将军愚愎以取败,乃复忌前害胜,诛忠良以逞忿,犹有天地,将军其得死于枕席乎!”诏加索綝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承制行事。

曜、染复与将军殷凯帅众数万向长安,麹允逆战于冯翊,允败,收兵;夜,袭凯营,凯败死。曜乃还攻河内太守郭默于怀,列三屯围之。默食尽,送妻子为质,请籴于曜;籴毕,复婴城固守。曜怒,沉默妻子于河而攻之。默欲投李矩于新郑,矩使其甥郭诵迎之。兵少,不敢进。会刘琨遣参军张肇帅鲜卑五百馀骑诣长安,道阻不通,还,过矩营,矩说肇,使击汉兵。汉兵望见鲜卑,不战而走,默遂帅众归矩。汉主聪召曜还屯蒲坂。

秋,赵染攻北地,麹允拒之,染中弩而死。

石勒始命州郡阅实户口,户出帛二匹,谷二斛。

冬,十月,以张实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十一月,汉主聪以晋王粲为相国、大单于,总百揆。粲少有俊才,自为宰相,骄奢专恣,远贤亲佞,严刻愎谏,国人始恶之。

周勰以其父遗言,因吴人之怨,谋作乱;使吴兴功曹徐馥矫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札之命,收合徒众,以讨王导、刁协,豪杰翕然附之,孙皓族人弼亦起兵于广德以应之。

◎ 建兴三年乙亥,公元三一五年

春,正月,徐馥杀吴兴太守袁琇,有众数千,欲奉周札为主。札闻之,大惊,以告义兴太守孔侃。勰知札意不同,不敢发。馥党惧,攻馥,杀之;孙弼亦死。札子续亦聚众应馥,左丞相睿议发兵讨之。王导曰:“今少发兵则不足以平寇,多发兵则根本空虚。续族弟黄门侍郎莚,忠果有谋,请独使莚往,足以诛续。”睿从之。莚昼夜兼行,至郡,将入,遇续于门,谓续曰:“当与君共诣孔府君,有所论。”续不肯入,莚牵逼与俱。坐定,莚谓孔侃曰:“府君何以置贼在坐?”续衣中常置刀,即操刀逼莚,莚叱郡传教吴曾格杀之。莚因欲诛勰,札不听,委罪于从兄邵而诛之。莚不归家省母,遂长驱而去,母狼狈追之。睿以札为吴兴太守,莚为太子右卫率。以周氏吴之豪望,故不穷治,抚勰如旧。

诏平东将军宋哲屯华阴。

成主雄立后任氏。

二月,丙子,以琅邪王睿为丞相、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领豫州牧,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琨辞司空不受。

南阳王模之败也,都尉陈安往归世子保于秦州,保命安将千馀人讨叛羌,宠待甚厚。保将张春疾之,谮安,云有异志,请除之,保不许;春辄伏刺客以刺安。安被创,驰还陇城,遣使诣保,贡献不绝。

诏进拓跋猗卢爵为代王,置官属,食代、常山二郡。猗卢请并州从事雁门莫含于刘琨,琨遣之。含不欲行,琨曰:“以并州单弱,吾之不材,而能自存于胡、羯之间者,代王之力也。吾倾身竭赀,以长子为质而奉之者,庶几为朝廷雪大耻也。卿欲为忠臣,奈何惜共事之小诚,而忘徇国之大节乎?往事大王,为之腹心,乃一州之所赖也。”含遂行。猗卢甚重之,常与参大计。

猗卢用法严,国人犯法者,或举部就诛,老幼相携而行,人问:“何之?”曰:“往就死。”无一人敢逃匿者。

王敦遣陶侃、甘卓等讨杜弢,前后数十战,弢将士多死,乃请降于丞相睿,睿不许。弢遗南平太守应詹书,自陈昔与詹“共讨乐乡,本同休戚。后在湘中,惧死求生,遂相结聚。倘以旧交之情,为明枉直,使得输诚盟府,厕列义徒,或北清中原,或西取李雄,以赎前愆,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詹为启呈其书,且言“弢,益州秀才,素有清望,为乡人所逼。今悔恶归善,宜命使扶纳,以息江、湘之民!”睿乃使前南海太守王运受弢降,赦其反逆之罪,以弢为巴东监军。弢既受命,诸将犹攻之不已。弢不胜愤怒,遂杀运复反,遣其将杜弘、张彦杀临川内史谢擒,遂陷豫章。三月,周访击彦,斩之,弘奔临贺。

汉大赦,改元建元。

雨血于汉东宫延明殿,太弟乂恶之,以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玮、遐说乂曰:“主上往日以殿下为太弟者,欲以安众心耳;其志在晋王久矣,王公已下莫不希旨附之。今复以晋王为相国,羽仪威重,逾于东宫,万机之事,无不由之,诸王皆置营兵以为羽翼,事势已去;殿下非徒不得立也,朝夕且有不测之危,不如早为之计。今四卫精兵不减五千,相国轻佻,正烦一刺客耳。大将军无日不出,其营可袭而取;馀王并幼,固易夺也。苟殿下有意,二万精兵指顾可得,鼓行入云龙门,宿卫之士,孰不倒戈以迎殿下者!大司马不虑其为异也。”乂弗从。东宫舍人荀裕告玮、遐劝乂谋反,汉主聪收玮、遐于诏狱,假以他事杀之。使冠威将军卜抽将兵监守东宫,禁乂不听朝会。乂忧惧不知所为,上表乞为庶人,并除诸子之封,褒美晋王,请以为嗣;抽抑而弗通。

汉青州刺史曹嶷尽得齐、鲁间郡县,自镇临菑,有众十馀万,临河置戍。石勒表称:“嶷有专据东方之志,请讨之。”汉主聪恐勒灭嶷,不可复制,弗许。

聪纳中护军靳准二女月光、月华,立月光为上皇后,刘贵妃为左皇后,月华为右皇后。左司隶陈元达极谏,以为:“并立三后,非礼也。”聪不悦,以元达为右光禄大夫,外示优崇,实夺其权。于是太尉范隆等皆请以位让元达,聪乃复以元达为御史大夫、仪同三司。月光有秽行,元达奏之,聪不得已废之,月光惭恚自杀,聪恨元达。

夏,四月,大赦。

六月,盗发汉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得金帛甚多,朝廷以用度不足,诏收其馀以实内府。

辛巳,大赦。

汉大司马曜攻上党,八月,癸亥,败刘琨之众于襄垣。曜欲进攻阳曲,汉主聪遣使谓之曰:“长安未平,宜以为先。”曜乃还屯蒲坂。

陶侃与杜弢相攻,弢使王贡出挑战,侃遥谓之曰:“杜弢为益州小吏,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卿本佳人,何为随之!天下宁有白头贼邪?”贡初横脚马上,闻侃言,敛容下脚。侃知可动,复遣使谕之,截发为信,贡遂降于侃。弢众溃,遁走,道死。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克长沙,湘州悉平。丞相睿承制赦其所部,进王敦镇东大将军,加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敦始自选置刺史以下,浸益骄横。

初,王如之降也,敦从弟稜爱如骁勇,请敦配己麾下。敦曰:“此辈险悍难畜,汝性狷急,不能容养,更成祸端。”稜固请,乃与之。稜置左右,甚加宠遇。如数与敦诸将角射争斗,稜杖之,如深以为耻。及敦潜畜异志,稜每谏之。敦怒其异己,密使人激如令杀稜。如因闲宴,请剑舞为欢,稜许之。如舞剑渐前,稜恶而呵之,如直前杀稜。敦闻之,阳惊,亦捕如诛之。

初,朝廷闻张光死,以侍中第五猗为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自武关出。杜曾迎猗于襄阳,为兄子娶猗女,遂聚兵万人,与猗分据汉、沔。

陶侃既破杜弢,乘胜进击曾,有轻曾之志。司马鲁恬谏曰:“凡战,当先料其将。今使君诸将,无及曾者,未易可逼也。”侃不从,进围曾于石城。曾军多骑兵,密开门突侃陈,出其后,反击之,侃兵死者数百人。曾将趋顺阳,下马拜侃,告辞而去。

时荀崧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屯宛,曾引兵围之。崧兵少食尽,欲求救于故吏襄城太守石览。崧小女灌,年十三,帅勇士数十人,逾城突围夜出,且战且前,遂达览所;又为崧书,求救于南中郎将周访。访遣子扶帅兵三千,与览共救崧,曾乃遁去。

曾复致笺于崧,求讨丹水贼以自效,崧许之。陶侃遗崧书曰:“杜曾凶狡,所谓‘鸱枭食母之物’。此人不死,州土未宁,足下当识吾言!”崧以宛中兵少,藉曾为外援,不从。曾复帅流亡二千馀人围襄阳,数日,不克而还。

王敦嬖人吴兴钱凤,疾陶侃之功,屡毁之。侃将还江陵,欲诣敦自陈。硃伺及安定皇甫方回谏曰:“公入必不出。”侃不从。既至,敦留侃不遣,左转广州刺史,以其从弟丞相军咨祭酒廙为荆州刺史。荆州将吏郑攀、马俊等诣敦,上书留侃,敦怒,不许。攀等以侃始灭大贼,而更被黜,众情愤惋;又以廙忌戾难事,遂帅其徒三千人屯涢口,西迎杜曾。涢为攀等所袭,奔于江安。杜曾与攀等北迎第五猗以拒廙。廙督诸军讨曾,复为曾所败。敦意攀承侃风旨,被甲持矛将杀侃,出而复还者数四。侃正色曰:“使君雄断,当裁天下,何此不决乎!”因起如厕。咨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言于敦曰:“周访与侃亲姻,如左右手,安有断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敦意解,乃设盛馔以饯之,侃便夜发,敦引其子瞻为参军。

初,交州刺史顾秘卒,州人以秘子寿领州事。帐下督梁硕起兵攻寿,杀之,硕遂专制交州。王机自以盗据广州,恐王敦讨之,更求交州。会杜弘诣机降,敦欲因机以讨硕。乃以降杜弘为机功,转交州刺史。机至郁林,硕迎前刺史脩则子湛行州事以拒之。机不得进,乃更与杜弘及广州将温邵、交州秀才刘沈谋复还据广州。陶侃至始兴,州人皆言宜观察形势,不可轻进。侃不听,直至广州,诸郡县皆已迎机矣。杜弘遣使伪降,侃知其谋,进击弘,破之,遂执刘沈于小桂。遣督护许高讨王机,走之。机病死于道,高掘其尸,斩之。诸将皆请乘胜击温邵,侃笑曰:“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一函纸自定耳。”乃下书谕之。邵惧而走,追获于始兴。杜弘诣王敦降,广州遂平。

侃在广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故自劳耳。

王敦以杜弘为将,宠任之。

九月,汉主聪使大鸿胪赐石勒弓矢,策命勒为陕东伯,得专征伐,拜刺史、将军、守宰,封列候,岁尽集上。

汉大司马曜寇北地,诏以麹允为大都督、骠骑将军以御之。冬,十月,以索綝为尚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曜进拔冯翊,太守梁肃奔万年。曜转寇上郡,麹允去黄白城,军于灵武,以兵弱,不敢进。

帝屡征兵于丞相保,保左右皆曰:“蝮虵螫手,壮士断腕。今胡寇方盛,且宜断陇道以观其变。”从事中郎裴诜曰:“今虵已螫头,头可断乎!”保乃以镇军将军胡崧行前锋都督,须诸军集乃发。麹允欲奉帝往就保,索綝曰:“保得天子,必逞其私志。”乃止。于是自长安以西,不复贡奉朝廷,百官饥乏,采稆以自存。

凉州军士张冰得玺,文曰“皇帝行玺”,献于张实,僚属皆贺。实曰:“是非人臣所得留。”遣使归于长安。

◎ 建兴四年丙子,公元三一六年

春,正月,司徒梁芬议追尊吴王晏,右仆射索綝等引魏明帝诏以为不可;乃赠太保,谥曰孝。

汉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皆宠幸用事。汉主聪游宴后宫,或三日不醒,或百日不出;自去冬不视朝,政事一委相国粲,唯杀生、除拜乃使沈等入白之。沈等多不白,而自以其私意决之,故勋旧或不叙,而奸佞小人有数日至二千石者。军旅岁起,将士无钱帛之赏,而后宫之家,赐及僮仆,动至数千万。沈等车服、第舍逾于诸王,子弟中表为守令者三十馀人,皆贪残为民害。靳准阖宗谄事之。

郭猗与准皆有怨于太弟乂,猗谓相国粲曰:“殿下光文帝之世孙,主上之嫡子,四海莫不属心,奈何欲以天下与太弟乎!且臣闻太弟与大将军谋因三月上巳大宴作乱,事成,许以主上为太上皇,大将军为皇太子,又许卫军为大单于。三王处不疑之地,并握重兵,以此举事,无不成者。然二王贪一时之利,不顾父兄,事成之后,主上岂有全理?殿下兄弟,固不待言;东宫、相国、单于,当在武陵兄弟,何肯与人也!今祸期甚迫,宜早图之。臣屡言于主上,主上笃于友爱,以臣刀锯之馀,终不之信。愿殿下勿泄,密表其状。殿下倘不信臣,可召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惇,假之恩意,许其归首以问之,必可知也。”粲许之。猗密谓皮、惇曰:“二王逆状,主上及相国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惊曰:“无之。”猗曰:“兹事已决,吾怜卿亲旧并见族耳!”因歔欷流涕。二人大惧,叩头求哀。猗曰:“吾为卿计,卿能用之乎?相国问卿,卿但云‘有之’;若责卿不先启,卿即云‘臣诚负死罪。然仰惟主上宽仁,殿下敦睦,苟言不见信,则陷于诬谮不测之诛,故不敢言也。’”皮、惇许诺。粲召问之,二人至不同时,而其辞若一,粲以为信然。

勒准复说粲曰:“殿下宜自居东宫,以领相国,使天下早有所系。今道路之言,皆云大将军、卫将军欲奉太弟为变,期以季春;若使太弟得天下,殿下无容足之地矣。”粲曰:“为之奈何?”准曰:“人告太弟为变,主上必不信。宜缓东宫之禁,使宾客得往来;太弟雅好待士,必不以此为嫌,轻薄小人不能无迎合太弟之意为之谋者。然后下官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收其宾客与太弟交通者考问之,狱辞既具,则主上无不信之理也。”粲乃命卜抽引兵去东宫。

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直,素恶沈等,虽在公座,未尝与语,沈等深疾之。侍中卜干谓休、崇曰:“王沈等势力足以回天地,卿辈自料亲贤孰与窦武、陈蕃?”休、崇曰:“吾辈年逾五十,职位已崇,唯欠一死耳!死于忠义,乃为得所;安能俛首仾眉以事阉竖乎!去矣卜公,勿复有言!”

二月,汉主聪出临上秋阁,命收陈休、卜崇及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彧、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硃谐并诛之,皆宦官所恶也。卜干泣谏曰:“陛下方侧席求贤,而一旦戮卿大夫七人,皆国之忠良,无乃不可乎!藉使休等有罪,陛下不下之有司,暴明其状,天下何从知之!诏尚在臣所,未敢宣露,愿陛下熟思之!”因叩头流血。王沈叱干曰:“卜侍中欲拒诏乎!”聪拂衣而入,免干为庶人。

太宰河间王易、大将军勃海王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王延等皆诣阙表谏曰:“王沈等矫弄诏旨,欺诬日月,内谄陛下,外佞相国,威权之重,侔于人主,多树奸党,毒流海内。知休等忠臣,为国尽节,恐发其奸状,故巧为诬陷。陛下不察,遽加极刑,痛彻天地,贤愚伤惧。今遗晋未殄,巴、蜀不宾,石勒谋据赵、魏,曹嶷欲王全齐,陛下心腹四支,何处无患!乃复以沈等助乱,诛巫咸,戮扁鹊,臣恐遂成膏盲之疾,后虽救之,不可及已。请免沈等官,付有司治罪。”聪以表示沈等,笑曰:“群儿为元达所引,遂成痴也。”沈等顿首泣曰:“臣等小人,过蒙陛下识拔,得洒扫闺阁;而王公、朝士疾臣等如仇,又深恨陛下。愿以臣等膏鼎镬,则朝廷自然雍穆矣。”聪曰:“此等狂言常然,卿何足恨乎!”聪问沈等于相国粲,粲盛称沈等忠清;聪悦,封沈等为列候。

太宰易又诣阙上疏极谏,聪大怒,手坏其疏。三月,易忿恚而卒。易素忠直,陈元达倚之为援,得尽谏诤。及卒,元达哭之恸,曰:“‘人之云亡,邦国殄悴。’吾既不复能言,安用默默苟生乎!”归而自杀。

初,代王猗卢爱其少子比延,欲以为嗣,使长子六修出居新平城,而黜其母。六修有骏马,日行五百里,猗卢夺之,以与比延。六修来朝,猗卢使拜比延,六修不从。猗卢乃坐比延于其步辇,使人导从出游。六修望见,以为猗卢,伏谒路左;至,乃比延,六修惭怒而去。猗卢召之不至,大怒,帅众讨之,为六修所败。猗卢微服逃民间,有贱妇人识之,遂为六修所弑。拓跋普根先守外境,闻难来赴,攻六修,灭之。

普根代立,国中大乱,新旧猜嫌,迭相诛灭。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久佐猗卢,为众所附,谋归刘琨,乃言于众曰:“闻旧人忌新人悍战,欲尽杀之,将奈何?”晋人及乌桓皆惊惧,曰:“死生随二将军!”乃与琨质子遵帅晋人及乌桓三万家、马牛羊十万头归于琨。琨大喜,亲诣平城抚纳之,琨兵由是复振。

夏,四月,普根卒。其子始生,普根母惟氏立之。

张实下令:所部吏民有能举其过者,赏以布帛羊米。贼曹佐高昌隗瑾曰:“今明公为政,事无巨细,皆自决之,或兴师发令,府朝不知;万一违失,谤无所分。群下畏威,受成而已。如此,虽赏之千金,终不敢言也。谓宜少损聪明,凡百政事,皆延访群下,使各尽所怀,然后采而行之,则嘉言自至,何必赏也!”实悦,从之,增瑾位三等。实遣将军王该帅步骑五千入援长安,且送诸郡贡计。诏拜实都督陕西诸军事,以实弟茂为秦州刺史。

石勒使石虎攻刘演于廪丘,幽州刺史段匹磾使其弟文鸯救之;虎拔廪丘,演奔文鸯军,虎获演弟启以归。

宁州刺史王逊,严猛喜诛杀。五月,平夷太守雷炤、平乐太守董霸帅三千馀家叛,降于成。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汉大司马曜围北地太守麹昌,大都督麹允将步骑三万救之。曜绕城纵火,烟起蔽天,使反间绐允曰:“郡城已陷,往无及也!”众惧而溃。曜追败允于磻石谷,允奔还灵武,曜遂取北地。

允性仁厚,无威断,喜以爵位悦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皆领征、镇,杖节,加侍中、常侍;村坞主帅,小者犹假银青将军之号;然恩不及下,故诸将骄恣而士卒离怨。关中危乱,允告急于焦嵩;嵩素侮允,曰:“须允困,当救之。”

曜进至泾阳,渭北诸城悉溃。曜获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曜素闻充贤,募生致之,既见,赐之酒曰:“吾得子,天下不足定也!”充曰:“身为晋将,国家丧败,不敢求生。若蒙公恩,速死为幸。”曜曰:“义士也。”赐之剑,令自杀。梁纬妻辛氏,美色,曜召见,将妻之,辛氏大哭曰:“妾夫已死,义不独生,且一妇人而事二夫,明公又安用之!”曜曰:“贞女也。”亦听自杀,皆以礼葬之。

汉主聪立故张后侍婢樊氏为上皇后,三后之外,佩皇后玺绶者复有七人。嬖宠用事,刑赏紊乱。大将军敷数涕泣切谏,聪怒曰:“汝欲乃公速死邪,何以朝夕生来哭人!”敷忧愤,发病卒。

河东平阳大蝗,民流殍者什五六。石勒遣其将石越帅骑二万屯并州,招纳流民,民归之者二十万户。聪遣使让勒,勒不受命,潜与曹嶷相结。

八月,汉大司马曜逼长安。

九月,汉主宴群臣于光极殿,引见太弟乂。乂容貌憔悴,鬓发苍然,涕泣陈谢,聪亦为之恸哭;乃纵酒极欢,待之如初。

焦嵩、竺恢、宋哲皆引兵救长安,散骑常侍华辑监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郡兵,屯霸上,皆畏汉兵强,不敢进。相国保遣胡崧将兵入援,击汉大司马曜于灵台,破之。崧恐国威复振则麹、索势盛,乃帅城西诸郡兵屯渭北不进,遂还槐里。

曜攻陷长安外城,麹允、索綝退守小城以自固。内外断绝,城中饥甚,米斗直金二两,人相食,死者太半,亡逃不可制,唯凉州义众千人,守死不移。太仓有麹数十饼,麹允屑之为粥以供帝,既而亦尽。冬,十一月,帝泣谓允曰:“今穷厄如此,外无救援,当忍耻出降,以活士民。”因叹曰:“误我事者,麹、索二公也!”使侍中宗敞送降笺于曜。索綝潜留敝,使其子说曜曰:“今城中食犹足支一年,未易克也,若许綝以车骑、仪同、万户郡公者,请以城降。”曜斩而送之,曰:“帝王之师,以义行也。孤将兵十五年,未尝以诡计败人,必穷兵极势,然后取之。今索綝所言如此,天下之恶一也,辄相为戮之。若兵食审未尽者,便可勉强固守;如其粮竭兵微,亦宜早寤天命。”

甲午,宗敞至曜营;乙未,帝乘羊车,肉袒、衔璧、舆榇出东门降。群臣号泣,攀车执帝手,帝亦悲不自胜。御史中丞冯翊吉朗叹曰:“吾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虏乎!”乃自杀。曜焚榇受璧,使宗敞奉帝还宫。丁酉,迁帝及公卿以下于其营;辛丑,送至平阳。壬寅,汉主聪临光极殿,帝稽首于前。麹允伏地恸哭,扶不能起。聪怒,囚之,允自杀。聪以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候。以大司马曜为假黄钺、大都督、督陕西诸军事、太宰,封秦王。大赦,改元麟嘉。以麹允忠烈,赠车骑将军,谥节愍候。以索綝不忠,斩于都市。尚书梁允、侍中梁浚等及诸郡守皆为曜所杀,华辑奔南山。

干宝论曰:“昔高祖宣皇帝,以雄才硕量,应时而起,性深阻有若城府,而能宽绰以容纳;行数术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于是百姓与能,大象始构。世宗承基,太祖继业,咸黜异图,用融前烈。至于世祖,遂享皇极,仁以厚下,俭以足用,和而不弛,宽而能断,掩唐、虞之旧域,班正朔于八荒,于时有“天下无穷人”之谚,虽太平未洽,亦足以明民乐其生矣。

武皇既崩,山陵未干而变难继起。宗子无维城之助,师尹无具瞻之贵,朝为伊、周,夕成桀、跖;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外散于四方,方岳无钧石之镇,关门无结草之固。戎、羯称制,二帝失尊,何哉?树立失权,托付非才,四维不张,而苟且之政多也。

夫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拔,理节则不乱,胶结则不迁。昔之有天下者所以能长久,用此道也。周自后稷爱民,十六王而武始君之,其积基树本,如此其固。今晋之兴也,其创基立本,固异于先代矣。加以朝寡纯德之人,乡乏不二之老,风俗淫僻,耻尚失所。学者以庄、老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荡为辩而贱名检,行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进仕者以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是以刘颂屡言治道,傅咸每纠邪正,皆谓之俗吏;其倚杖虚旷,依阿无心者,皆名重海内。若夫文王日昃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盖共嗤黜以为灰尘矣!由是毁誉乱于善恶之实,情慝奔于货欲之涂,选者为人择官,官者为身择利,世族贵戚之子弟,陵迈超越,不拘资次。悠悠风尘,皆奔竞之士;列官千百,无让贤之举。子真著《崇让》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其妇女不知女工,任情而动,有逆于舅姑,有杀戮妾媵,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礼法刑政,于此大坏。“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此之谓乎!

故观阮籍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所由,察庾纯、贾充之争而见师尹之多僻,考平吴之功而知将帅之不让,思郭钦之谋而寤戎狄之有衅,览傅玄、刘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核傅咸之奏、《钱神》之论而睹宠赂之彰。民风国势,既已如此,虽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犹惧致乱,况我惠帝以放荡之德临之哉!怀帝承乱得位,羁以强臣;愍帝奔播之后,徒守虚名。天下之势既去,非命世之雄才,不能复取之矣!

石勒围乐平太守韩据于坫城,据请救于刘琨。琨新得拓跋猗卢之众,欲因其锐气以讨勒。箕澹、卫雄谏曰:“此虽晋民,久沦异域,未习明公之恩信,恐其难用。不若且内收鲜卑之馀谷,外抄胡贼之牛羊,闭关守险,务农息兵,待其服化感义,然后用之,则功无不济矣!”琨不从,悉发其众,命澹帅步骑二万为前驱,琨屯广牧,为之声援。

石勒闻澹至,将逆击之。或曰:“澹士马精强,其锋不可当,不若且引兵避之,深沟高垒,以挫其锐,必获万全。”勒曰:“澹兵虽众,远来疲弊,号令不从,何精强之有!今寇敌垂至,何可舍去!大军一动,岂易中还!若澹乘我之退而逼之,顾逃溃不暇,焉得深沟高垒乎!此自亡之道也。”立斩言者。以孔苌为前锋都督,令三军:“后出者斩!”勒据险要,设疑兵于山上,前设二伏,出轻骑与澹战,阳为不胜而走。澹纵兵追之,入伏中。勒前后夹击澹军,大破之,获铠马万计。澹、雄帅骑千馀奔代郡,韩据弃城走,并土震骇。

十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司空长史李弘以并州降石勒。刘琨进退失据,不知所为,段匹磾遣信邀之,己未,琨帅众从飞狐奔蓟。匹磾见琨,甚相亲重,与之结婚,约为兄弟。勒徙阳曲、乐平民于襄国,置守宰而还。

孔苌攻箕澹于代郡,杀之。

苌等攻贼帅马严、冯者,久而不克,司、冀、并、兗流民数万户在辽西,迭相招引,民不安业。勒问计于濮阳侯张宾,宾曰:“严、者本非公之深仇,流民皆有恋本之志,今班师振旅,选良牧守使招怀之,则幽、冀之寇可不日而清,辽西流民将相帅而至矣。”勒乃召苌等归,以武遂令李回为易北督护,兼高阳太守。马严士卒素服回威德,多叛严归之,严惧而出走,赴水死。冯者帅其众降。回徙居易京,流民归之者相继于道。勒喜,封回为弋阳子,增张宾邑千户,进位前将军;宾固辞不受。

丞相睿闻长安不守,出师露次,躬擐甲胄,移檄四方,刻日北征。以漕运稽期,丙寅,斩督运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逆流上,至柱末二丈馀而下,观者咸以为冤。丞相司直刘隗上言:“伯罪不至死,请免从事中郎周莚等官。”于是右将军王导等上疏引咎,请解职。睿曰:“政刑失中,皆吾暗塞所致。”一无所问。

隗性刚讦,当时名士多被弹劾,睿率皆容贷,由是众怨皆归之。南中郎将王含,敦之兄也,以族强位显,骄傲自恣,一请参佐及守长至二十许人,多非其才;隗劾奏含,文致甚苦,事虽被寝,而王氏深忌疾之。

丞相睿以邵续为冀州刺史。续女婿广平刘遐聚众河、济之间,睿以遐为平原内史。

托跋普根之子又卒,国人立其从父郁律。

译文

孝愍皇帝下建兴二年(甲戌、314)

  晋纪十一晋愍帝建兴二年(甲戌,公元314年)

  [1]春,正月,辛未,有如日陨于地;又有三日相承,出西方而东行。

  [1]春季,正月,辛未(初一),有个像太阳似的东西殒落到地下,又接连出现三个太阳,从西方朝东行。

  [2]丁丑,大赦。

  [2]丁丑(初七),宣布大赦。

  [3]有流星出牵牛,入紫微,光烛地,坠于平阳北,化为肉,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汉主聪恶之,以问公卿。陈元达以为“女宠太盛,亡国之征。”聪曰:“此阴阳之理,何关人事!”聪后刘氏贤明,聪所为不道,刘氏每规正之。己丑,刘氏卒,谥曰武宣。自是嬖宠竞进,后宫无序矣。

  [3]有流星从牵牛星处出来,进入紫徽星座,星光照亮了地面,后坠落在平阳以北,变成肉,长三十步,宽二十七步。汉主刘聪对此感到厌恶,就询问公卿大臣。陈元达认为是“后宫女宠太多,亡国的征兆”。刘聪说:“这是天象日月运转的道理,与人事有什么相关?”刘聪的皇后刘氏很贤慧明达,刘聪做得不符合道理,刘氏每次都规劝让他改正。己丑(十九日),刘氏去世,谥号为武宣。从此刘聪的宠女爱姬竞相争先,后宫中失去了秩序。

  [4]聪置丞相等七公;又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兵二千,以诸子为之;又置左右司隶,各领户二十余万,万户置一内史;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万落,万落置一都尉;左、右选曹尚书,并典选举。自司隶以下六官,皆位亚仆射。以其子粲为丞相、领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晋王。江都王延年录尚书六条事,汝阴王景为太师,王育为太傅,任为太保,马景为大司徒,朱纪为大司空,中山王曜为大司马。

  [4]刘聪设置了丞相等七公;又设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备二千兵士,让他的儿子们来担任;又设置左、右司隶,各辖领二十多万户,每万户设一个内史;又设置单于左右辅,各统领胡、羯、鲜卑、氐、羌、乌丸等六类共十万帐落,每一万帐落设一个都尉;设置左、右选曹尚书,共同负责选举事务。从司隶以下的六个官职,地位都仅次于仆射。让自己的儿子刘粲担任丞相、兼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为晋王。以江都王刘延年担任录尚书六条事,让汝阴王刘景任太师,王育任太傅,任任太保,马景任大司徒,朱纪任大司空,中山王刘曜任大司马。

  [5]壬辰,王子春等及王浚使者至襄国,石勒匿其劲卒、精甲,羸师虚府以示之,北面拜使者而受书。浚遗勒麈尾,勒阳不敢执,悬之于壁,朝夕拜之,曰:“我不得见王公,见其所赐,如见公也。”复遣董肇奉表于浚,期以三月中旬亲诣幽州奉上尊号;亦修笺于枣嵩,求并州牧、广平公。

  [5]壬辰(二十二日),王子春和王浚的使者到达襄国,石勒把他强壮的兵士、精锐的兵器都藏起来,用老弱残兵空虚的府帐给使者看,郑重地向北拜会使者接受王浚的信。王浚送给石勒标志风雅的麈尾,石勒假装不敢拿在手上,而把麈尾悬挂在墙壁上,早晨晚上都恭敬地向它叩拜,说:“我不能见到王公,见他所赐的物品,就像见到他一样。”又派遣董肇向王浚奉交奏表,约定三月中旬亲自到幽州尊奉王浚为帝。又给枣嵩去信,请求担任并州牧、广平公。

  勒问浚之政事于王子春,子春曰:“幽州去岁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赈赡,刑政苛酷,赋役殷烦,忠贤内离,夷狄外叛。人皆知其将亡,而浚意气自若,曾无惧心,方更置立台阁,布列百官,自谓汉高、魏武不足比也。”勒抚几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浚使者还蓟,具言“石勒形势寡弱,款诚无二。”浚大悦,益骄怠,不复设备。

  石勒向王子春询问王浚的政事情况,王子春说:“幽州去年发大水,百姓无粮可吃,而王浚囤积了一百多万粟谷,却不赈济灾民,刑罚政令苛刻残酷,赋税劳役征发频繁,忠臣贤士从他身边离开,夷人、狄人也在外面叛离。人人都知道他将要灭亡,而王浚毫无察觉,若无其事,一点没有惧祸之意,刚刚又重新设置官署,安排文武百官,自以为汉高祖、魏武帝都无法与自己相比。”石勒按着几案笑着说:“王浚确实能够抓到了。”王浚派的使者返回蓟地,都说:“石勒目前兵力阵势孤独衰弱,忠诚而无二心。”王浚非常高兴,更加骄纵懈怠,不再安排防务。

  [6]杨虎掠汉中吏民以奔成,梁州人张咸等起兵逐杨难敌。难敌去,咸以其地归成,于是汉嘉、涪陵、汉中之地皆为成有。成主雄以李凤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

  [6]杨虎掳掠汉中的官吏、百姓投奔成汉,梁州人张咸等起兵赶走了杨难敌。杨难敌离开,张咸把这块地盘送给成汉,这样汉嘉、涪陵、汉中等地,都被成汉所占有。成汉主李雄任李凤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

  雄虚己好贤,随才授任,命太傅骧养民于内,李凤等招怀于外,刑政宽简,狱无滞囚。兴学校,置史官。其赋,民男丁岁谷三斛,女丁半之,疾病又半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数两。事少役希,民多富实,新附者皆给复除。是时天下大乱,而蜀独无事,年谷屡熟,乃至闾门不闭,路不拾遗。汉嘉夷王冲归、朱提审、建宁爨皆归之。巴郡尝告急,云有晋兵。雄曰:“吾常忧琅邪微弱,遂为石勒所灭,以为耿耿,不图乃能举兵,使人欣然。”然雄朝无仪品,爵位滥溢;吏无禄秩,取给于民;军无部伍,号令不肃;此其所短也。

  李雄虚心而喜欢贤能,按照人的才能安排他们职任,让太傅李骧在内管理教化百姓,李凤在外招抚怀柔,刑法政令宽大简明,监狱中没有长期不定罪的囚犯。兴办学校,设置史官。成汉的赋税、百姓中成年男子每年每人交纳三斛谷,成年女子减半,病人再减半。每户的赋仅仅几丈绢,几两绵。事情少劳役很少征发,百姓大多很富裕,新归附的人都免除徭役。当时天下大乱,而只有蜀地无事,一年谷物几熟,以至于门户不闭、路不拾遗。汉嘉的夷人首领冲归,朱提的审、建宁的爨都去投靠成汉。巴郡曾经告急,说出现晋朝军队。李雄说:“我常常忧虑晋琅邪王势力微弱,很快会被石勒消灭,对此深感忧虑,没有想到他们还能进行军事行动,这使人感到高兴。”但是,李雄朝廷中没有礼仪和品秩,爵位过于冗滥,官吏也没有俸禄的等级,向百姓索取给养。军队也没有队伍建制,号令不够严肃,这些是成汉所欠缺的。

  [7]二月,壬寅,以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西平郡公;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诸军事;荀组为司空、领尚书左仆射兼司隶校尉,行留台事;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朝廷以张轨老病,拜其子为副刺史。

  [7]二月,壬寅(初二),晋朝任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为平西郡公;任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二州诸军事;任荀组为司空。尚书左仆射兼司隶校尉、行留台事;任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朝廷因为张轨年老有病,任命他儿子张担任副刺史。

  [8]石勒纂严,将袭王浚,而犹豫未发。张宾曰:“夫袭人者,当出其不意。今军严经日而不行,岂非畏刘琨及鲜卑、乌桓为吾后患乎?”勒曰:“然。为之柰何?”宾四:“彼三方智勇无及将军者,将军虽远出,彼必不敢动,且彼未谓将军便能悬军千里取幽州也。轻军往返,不出二旬,藉使彼虽有心,比其谋议出师,吾已还矣。且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为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终不救浚而袭我也。用兵贵神速,勿后时也。”勒曰:“吾所未了,右侯已了之,吾复何疑!”

  [8]石勒戒严,将要袭击王浚,但犹豫不决没有发兵。张宾说:袭击敌人,应该出其不意,现在军队戒严一整天还不出发,莫非是害怕刘琨以及鲜卑人、乌桓人成为我们的后患吗?”石勒说:“是的,怎么呢?”张宾说:“他们三个方面才智和胆略没有比得上将军您的,将军即使远征,他们也一定不敢妄动,再说他们未必知道将军能够孤军深入一千里而夺取幽州。轻装的军队往返,超不过二十天,假如他们真的有这个想法,等他们商议后出师,我们已回来了。再说刘琨、王浚,虽然他们名义上同属晋朝的大臣,实际上却是仇敌。如果我们给刘琨去信,送去人质请求停战,刘琨一定为我们的顺服而高兴,对王浚的灭亡而称快,最终不会为救王浚而袭击我们。用兵贵在神速,不要拖延时间。”石勒说:“我所没有了却的,右侯已决断,我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遂以火宵行,至柏人,杀主簿游纶,以其兄统在范阳,恐泄军谋故也。遣使奉笺送质于刘琨,自陈罪恶,请讨浚以自效。琨大喜,移檄州郡,称“己与猗卢方议讨勒,勒走伏无地,求拔幽都以赎罪。今便当遣六南袭平阳,除僭伪之逆类,降知死之逋羯,顺天副民,翼奉皇家,斯乃曩年积诚灵之所致也!”

  于是举火把连夜行军,到达柏人县,杀主簿游纶,这是因为他哥哥游统在范阳,害怕他泄露军情的缘故。又派遣使者拿着信笺给刘琨送去人质,自己述列罪恶,请求以讨伐王浚来报效刘琨。刘琨大喜过望,向州郡传布檄文,声称:“我与拓跋猗卢正商议讨伐石勒,石勒走投无路,请求用攻克幽都来赎罪。现在应乘便派拓跋六向南袭击平阳,清除伪逆皇帝刘聪,降服知死的逃亡羯人石勒,顺应天意使百姓安定,辅助尊奉皇室,这是多年一直积累的诚心请神灵庇佑的结果。”

  三月,勒军达易水,王浚督护孙纬驰遣白浚,将勒兵拒之,游统禁之。浚将佐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诡计,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敢言击者斩!”众不敢复言。浚设飨以待之。壬申,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羊数千头,声言上礼,实欲塞诸街巷。浚始惧,或坐或起。勒既入城,纵兵大掠,浚左右请御之,浚犹不许。勒升其听事,浚乃走出堂皇,勒众执之。勒召浚妻,与之并坐,执浚立于前。浚骂曰:“胡奴调乃公,何凶逆如此!”勒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强兵,坐观本朝倾覆,曾不救援,乃欲自尊为天子,非凶逆乎!又委任奸贪,残虐百姓,贼害忠良,毒遍燕土,此谁之罪也!”使其将王洛生以五百骑送浚于襄国。浚自投于水,束而出之,斩于襄国市。

  三月,石勒的军队到达易水,王浚的督护孙纬急速派人告诉王浚,将要指挥军队阻击石勒,游统制止这个行动。王浚的将领参佐都说:“胡人贪婪不讲信用,一定有诡计,请攻打石勒。”王浚发怒说:“石公来,正是要尊奉拥戴我,有敢说攻打的人,杀!”大家都不敢再说。王浚安排宴会准备接待石勒。壬申(初三),石勒早晨到蓟城,喝叱守门卫士开门。开门后石勒怀疑有埋伏的军队,就先驱赶几千头牛羊进城,声称是给王浚奉上礼物,实际上想用牛羊堵塞住街巷。王浚这才有些恐惧,坐立不安。石勒进入城里后,纵兵抢掠,王浚身边的官员请示防御石勒,王浚还不允许。石勒登上中庭,王浚于是走出殿堂,石勒的部众抓住了他。石勒召来王浚的妻子,与她并排坐着,押着王浚站在前面。王浚骂道:“胡奴调戏你老子,为什么这样凶恶叛逆!”石勒说:“您地位高于所有大臣,掌握着强大的军队,却坐视朝廷倾覆,竟不去救援,还想尊自己为天子,难道不是凶恶叛逆吗?又任用奸诈贪婪的小人,残酷虐待百姓,杀死迫害忠良,祸害遍及整个燕土,这是谁的罪呀!”石勒派他的将领王洛生用五百骑兵把王浚押送到襄国,王浚自己投水,兵士们把他捆绑住拉出,在襄国的街市上把他杀了。

  勒杀浚麾下精兵万人。浚将佐争诣军门谢罪,馈赂交错;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独不至,勒召而让之曰:“王浚暴虐,孤讨而诛之,诸人皆来庆谢,二君独与之同恶,将何以逃其戮乎!”对曰:“宪等世仕晋朝,荷其荣禄,浚虽凶粗,犹是晋之藩臣,故宪等从之,不敢有贰。明公苟不修德义,专事威刑,则宪等死自其分,又何逃乎!请就死。”不拜而出。勒召而谢之,待以客礼。绰,勖之孙也。勒数朱硕、枣嵩等以纳贿乱政,为幽州患,责游统以不忠所事,皆斩之。籍浚将佐、亲戚家赀皆至巨万,惟裴宪、荀绰止有书百余,盐米各十余斛而已。勒曰:“吾不喜得幽州,喜得二子。”以宪为从事中郎,绰为参军。分遣流民,各还乡里。勒停蓟二日,焚浚宫殿,以故尚书燕国刘翰行幽州刺史,戍蓟,置守宰而还。孙纬遮击之,勒仅而得免。

  石勒杀了王浚指挥下的一万精锐兵士。王浚的部将参佐争相到军门请罪,馈赠贿赂交相送来。只有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没有到。石勒把他们召来斥责说:“王浚残暴凶虐,我讨伐而诛杀他,大家都来庆贺谢罪,二君偏偏要与他一同作恶,将怎么逃脱杀戮呢?”他们回答说:“我们几代为晋朝做官,承受着晋朝给予的光荣与俸禄,王浚虽然凶暴粗俗,但仍然是晋朝的藩镇大臣,所以我们跟随他,不敢有二心。您如果不讲究德义,专靠威势刑罚,那么我们死也是自己的本分,又为什么要逃脱呢?请让我们赴死。”说完不拜辞而昂然出去。石勒又召他们进来表示道歉,用待客之礼对待他们。荀绰是荀勖的孙子。石勒历数朱硕、枣嵩等人收受贿赂搞乱政事,是幽州的祸患;斥责游统任职不忠,把他们都杀了。查抄没收王浚的部将参佐、亲戚的巨额家产,唯独裴宪、荀绰仅有百余套书,盐、米各有十几斛而已。石勒说:“我并不因为取得幽州而高兴,而是为得到你们二人感到高兴。”任裴宪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分别遣送流民,让他们各自回到故乡。石勒在蓟城停留了二天,焚烧了王浚的宫殿,以前尚书燕国人刘翰担任幽州刺史,戍守蓟城,安排了郡县长官后回师。孙纬出兵阻击,石勒仅得以逃脱。

  勒至襄国,遣使奉王浚首献捷于汉;汉以勒为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郡;勒固辞,受二郡而已。

  石勒回到襄国,派遣使者带着王浚首级向汉报捷。汉任石勒为大都督、都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个郡,石勒坚持推辞,仅仅接受了两个郡罢了。

  刘琨请兵于拓跋猗卢以击汉,会猗卢所部杂胡万余家谋应石勒,猗卢悉诛之,不果赴琨约。琨知石勒无降意,乃大惧,上表曰:“东北八州,勒灭其七;先朝所授,存者惟臣。勒据襄国,与臣隔山,朝发夕至,城坞骇惧,虽怀忠愤,力不从愿耳!”

  刘琨向拓跋猗卢请求军队来攻打汉,正遇到拓跋猗卢所辖的一万多家成分复杂的胡人密谋接应石勒,拓跋猗卢把他们全部杀了,没有赶赴与刘琨所约的行动。刘琨得知石勒没有投降的意思,非常害怕,上奏表说:“东北地区八个州,石勒消灭了其中七个,以前晋朝所安排的州牧,只有我留存下来。石勒占据襄国,与我仅隔一座山,早晨出兵晚上就能到达,各个城堡都震骇惊恐,虽然心怀忠诚与仇恨,但是也力不从心呀!”

  刘翰不欲从石勒,乃归段匹,匹遂据蓟城。王浚从事中郎阳裕,之兄子也,逃奔令支,依段疾陆眷。会稽朱左车、鲁国孔纂、泰山胡母翼自蓟逃奔昌黎,依慕容。是时中国流民归者数万家,以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人为唐国郡。

  刘翰不想附从石勒,于是投靠段匹,段匹于是便占据了蓟城。王浚的从事中郎阳裕是阳哥哥的儿子,逃奔到令支县,依附于段疾陆眷。会稽人朱左车、鲁国人孔纂,泰山人胡母翼等从蓟城逃奔昌黎,依附于慕容。当时中原投奔慕容的流民有几万家,慕容为冀州人设置冀阳郡,豫州人设置成周郡,青州人设置营丘郡,并州人设置唐国郡。

  [9]初,王浚以邵续为乐陵太守,屯厌次。浚败,续附于石勒,勒以续子为督护。浚所署勃海太守东莱刘胤弃郡依续,谓续曰:“凡立大攻,必杖大义。君,晋之忠臣,柰何从贼以自污乎!”会段匹以书邀续同归左丞相睿,续从之。其人皆曰:“今弃勒归匹,其如何?”续泣曰:“我岂得顾子而为叛臣哉!”杀异议者数人。勒闻之,杀。续遣刘胤使江东,睿以胤为参军,以续为平原太守。石勒遣兵围续,匹使其弟文鸯救之,勒引去。

  [9]当初,王浚以邵续任乐陵太守,驻扎在厌次县。王浚失败,邵续依附于石勒,石勒以邵续的儿子邵任督护。王浚所管辖的勃海太守东莱人刘胤弃职投奔邵续,对邵续说:“凡是建立大功,一定要依仗大义。您是晋朝的忠臣,为什么顺从贼寇玷污自己呢?”正好段匹来信邀请邵续一同投靠左丞相司马睿,邵续同意了这个邀请。他手下的人都说:“现在离弃石勒而投靠段匹,那邵怎么办?”邵续哭着说:“我难道能为顾惜儿子而作叛臣吗?”杀了几个持异议的人。石勒听说后,杀了邵。邵续派遣刘胤作为使者到江东,司马睿让刘胤担任参军,任邵续为平原太守。石勒派兵包围邵续,段匹派他弟弟段文鸯救援邵续,石勒带兵离去。

  [10]襄国大饥,谷二升直银一斤,肉一斤直银一两。

  [10]襄国饥荒严重,二升谷子价值一斤银子,一斤肉价值一两银子。

  [11]杜将王真袭陶侃于林障,侃奔滠中。周访救侃,击兵,破之。

  [11]杜带领王真到林障袭击陶侃,陶侃逃奔滠中。周访救援陶侃,打败了杜的军队。

  [12]夏,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寝疾,遗令:“文武将佐,务安百姓,上思报国,下以宁家。”己丑,轨薨;长史张玺等表世子摄父位。

  [12]夏季,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病危,下达遗令:“文武官员,一定要使百姓安定,一方面报国,一方面宁家。”己丑(二十日),张轨去世。长史张玺等人表奏张轨的长子张代理他父亲的职务。

  [13]汉中山王曜、赵染寇长安。六月,曜屯渭,染屯新丰,索将兵出拒之。染有轻之色,长史鲁徽曰:“晋之君臣,自知强弱不敌,将致死于我,不可轻也。”染曰:“以司马模之强,吾取之如拉朽;索小竖,岂能污吾马蹄、刀刃邪!”晨,帅轻骑数百逆之,曰:“要当获而后食。”与战于城西,染兵败而归。悔曰:“吾不用鲁徽之言以至此,何面目见之!”先命斩徽,徽曰:“将军愚愎以取败,乃复忌前害胜,诛忠良以逞忿,犹有天地,将军其得死于枕席乎!”诏加索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承制行事。

  [13]汉中山王刘曜、赵染进犯长安。六月,刘曜在渭驻扎,赵染在新丰驻扎。索带兵出去阻击。赵染有轻视索的表现,长史鲁徽说:“晋朝的君主大臣,自己知道力量悬殊不是对手,将与我们拼命,不能够轻视。”赵染说:“司马模那么强大,我打败他如同摧枯拉朽。索这小子,难道还能弄脏我的马蹄、刀刃吗?”早晨,率领几百轻骑兵迎着索的军队而去,说:“抓到索以后再吃饭。”索与赵染在新丰城西交战,赵染兵败而归。懊悔说:“我不听鲁徽的话以致失败,有什么脸面见他!”先命令杀掉鲁徽,鲁徽说:“将军您愚鲁刚愎所以失败,却又忌恨残害在你前面胜过你的人,诛杀忠良以发泄愤恨,天地报应尚在,您难道能有善终吗?”朝廷诏令任命索为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奉制书行事。

  曜、染复与将军殷凯帅众数万向长安,允逆战于冯翊,允败,收兵;夜,袭凯营,凯败死。曜乃还攻河内太守郭默于怀,列三屯围之。默食尽,送妻子为质,请于曜;毕,复婴城固守。曜怒,沈默妻子于河而攻之。默欲投李矩于新郑,矩使其甥郭诵迎之,兵少,不敢进。会刘琨遣参军张肇帅鲜卑五百余骑诣长安,道阻不通,还,过矩营,矩说肇,使击汉兵。汉兵望见鲜卑,不战而走,默遂率众归矩。汉主聪召曜还屯蒲坂。

  刘曜、赵染又与将军殷凯率领几万军队进发长安,允在冯翊迎战,结果允失败,收兵。夜里,袭击殷凯军营,殷凯失败而死。刘曜于是回师到怀县攻打河内太守郭默,屯列三处包围他。郭默粮食吃完了,就把妻儿送到刘曜那里当人质,请求在刘曜处买粮,买完粮食,郭默又关闭四周城门固守。刘曜发怒,把郭默的妻儿沉到河中而攻打郭默。郭默想到新郑投奔李矩,李矩派自己的外甥郭诵去迎接郭默,结果兵少而不敢向前。这时刘琨派遣参军张肇带领五百多鲜卑骑兵到长安,因道路不通,正往回走,路过李矩的军营,李矩劝说张肇,让他攻打汉军。结果,汉军远远看到鲜卑骑兵,不战而走,这样郭默便率众归了李矩。汉主刘聪召刘曜回到蒲坂驻扎。

  [14]秋,赵染攻北地,允拒之,染中弩而死。

  [14]秋季,赵染攻打北地,遭到允阻击,赵染身中弩箭而死。

  [15]石勒始命州郡阅实户口,户出帛二匹,谷二斛。

  [15]石勒开始命令所据各州郡核实户口,每户征收二匹帛、二斛谷。

  [16]冬,十月,以张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16]冬季,十月,朝廷任张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17]十一月,汉主聪以晋王粲为相国、大单于,总百揆。粲少有俊才,自为宰相,骄奢专恣,远贤亲佞,严刻愎谏,国人始恶之。[17]十一月,汉主刘聪任晋王刘粲为相国、大单于,总领文武百官。刘粲年轻时有杰出的才能,但自从当了宰相后,骄纵奢侈独断专行,疏远贤能亲近奸诈机巧的人,严厉苛刻,一意孤行不听规劝,开始遭到国人的憎恶。

  [18]周勰以其父遗言,因吴人之怨,谋作乱;使吴兴功曹徐馥矫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札之命,收合徒众,以讨王导、刁协,豪杰翕然附之,孙皓族人弼亦起兵于广德以应之。

  [18]周勰根据他父亲的遗言,利用吴地士人的怨恨,密谋叛乱。他派吴兴功曹徐馥假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周札的命令,收揽聚合部众,来讨伐王导、刁协,江南豪杰纷纷前来归附他,孙皓的族人孙弼也在广德起兵响应他。

  三年(乙亥、315)

  三年(乙亥,公元315年)

  [1]春,正月,徐馥杀吴兴太守袁,有众数千,欲奉周札为主。札闻之,大惊,以告义兴太守孔侃,勰知札意不同,不敢发。馥党惧,攻馥,杀之;孙弼亦死。札子续亦聚众应馥,左丞相睿议发兵讨之。王导曰:“今少发兵则不足以平寇,多发兵则根本空虚。续族弟黄门侍郎,忠果有谋,请独使往,足以诛续。”睿从之。昼夜兼行,至郡,将入,遇续于门,谓续曰:“当与君共诣孔府君,有所论。”续不肯入,牵逼与俱。坐定,谓孔侃曰:“府君何以置贼在坐?”续衣中常置刀,即操刀逼,叱郡传教吴曾格杀之。因欲诛勰,札不听,委罪于从兄邵而诛之。不归家省母,遂长驱而去,母狼狈追之。睿以札为吴兴太守,为太子右卫率。以周氏吴之豪望,故不穷治,抚勰如旧。

  [1]春季,正月,徐馥杀吴兴太守袁,拥有几千人,想尊奉周札为首领。周札听说后,非常惊恐,把这事告诉了义兴太守孔侃。周勰知道周札的想法不同,不敢冒然举事。徐馥的部众害怕,就攻打徐馥,把他杀了,孙弼也被杀死。周札的儿子周续也聚集部众响应徐馥,左丞相司马睿商议发兵讨伐他。王导说:“现在派兵少了不足以平定敌寇,派兵多了会使得我们根基空虚。周续的族弟黄门侍郎周,忠诚果敢有谋略,请派周独自带兵前往,完全能够诛杀周续。”司马睿采纳了这个建议。周日夜兼程,到了郡城,正要进去,在城门遇到周续,就对周续说:“正要与您一起去拜会府君孔侃,有话要说。”周续不肯进去,周拉着逼迫他一起去。进去坐定后,周对孔侃说:“您为什么安排乱贼坐下?”周续的衣服里常常藏着刀,随即拿起刀逼临周,周喝令郡传教吴曾杀了周续。周便想去诛杀周勰,周札不同意,就将罪名加到堂兄周邵身上,把他杀了。周不回家看望母亲,就直接离开了,他的母亲跌跌撞撞地追他。司马睿让周札任吴兴太守,周任太子右卫率。因为周氏是吴地的豪门望族,所以并不深究,并像以前一样抚慰周勰。

  [2]诏平东将军宋哲屯华阴。

  [2]朝廷诏令平东将军宋哲驻扎在华阴。

  [3]成主雄立后任氏。

  [3]成汉主李雄把任氏立为皇后。

  [4]二月,丙子,以琅邪王睿为丞相、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领豫州牧,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琨辞司空,不受。

  [4]二月,丙子(十二日),朝廷任琅邪王司马睿为丞相、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任南阳王司马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兼豫州牧,任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幽、冀三州诸军事。刘琨推辞司空的职务,不接受。

  [5]南阳王模之败也,都尉陈安往归世子保于秦州,保命安将千余人讨叛羌,宠待甚厚。保将张春疾之,谮安,云有异志,请除之,保不许;春辄伏刺客以刺安。安被创,驰还陇城,遣使诣保,贡献不绝。

  [5]南阳王司马模失败后,都尉陈安前往秦州把司马模的长子司马保送回,司马保命令陈安率领一千多兵士讨伐叛乱的羌人,对陈安的宠信待遇很深重。司马保的部将张春嫉妒陈安,就诬陷陈安,说陈安有异心,请司马保除掉他,司马保不同意。张春就埋伏了刺客刺杀陈安。陈安被刺伤,纵马驰骋回陇城,派使者到司马保那里,并不断地给司马保进贡献礼。

  [6]诏进拓跋猗卢爵为代王,置官属,食代、常山二郡。猗卢请并州从事雁门莫含于刘琨,琨遣之。含不欲行,琨曰:“以并州单弱,吾之不材而能自存于胡、羯之间者,代王之力也。吾倾身竭赀,以长子为质而奉之者,庶几为朝廷雪大耻也。卿欲为忠臣,柰何惜共事之小诚而忘徇国之大节乎!往事代王,为之腹心,乃一州之所赖也。”含遂行。猗卢甚重之,常与参大计。

  [6]朝廷诏令进封拓跋猗卢的爵位为代王,设置安排属官,以代郡、常山郡作为封邑。拓跋猗卢向刘琨要并州从事雁门人莫含,刘琨派遣莫含前往。莫含不想走,刘琨说:“以并州的势单力薄,我无能而仍能够在胡人、羯人之间生存,完全是靠代王的力量。我之所以一心竭尽财产,并拿长子作为人质而对待代王,就是希望也许能够为朝廷洗雪大耻。你想当忠臣。为什么顾惜能够在一起共事的小小忠诚而忘记为国献身的大节呢?”去为代王做事,成为他的心腹,这是全州所依赖的呀。”莫含于是走了。拓跋猗卢非常重用莫含,常常让他参与制定大计。

  猗卢用法严,国人犯法者,或举部就诛,老幼相携而行;人问:“何之?”曰:“往就死。”无一人敢逃匿者。

  拓跋猗卢用法严峻,国人中有犯法的,有时整个部落被处死,这个部落就老幼互相搀扶着前往。有人问:“去哪儿?”回答说:“去接受死刑。”没有一人敢逃跑躲藏。

  [7]王敦遣陶侃、甘卓等讨杜,前后数十战,将士多死,乃请降于丞相睿,睿不许。遗南平太守应詹书,自陈昔与詹“共讨乐乡,本同休戚。后在湘中,惧死求生,遂相结聚。傥以旧交之情,为明枉直,使得输诚盟府,厕列义徒,或北清中原,或西取李雄,以赎前愆,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詹为启呈其书,且言“,益州秀才,素有清望,为乡人所逼。今悔恶归善,宜命使抚纳,以息江、湘之民!”睿乃使前南海太守王运受降,赦其反逆之罪,以为巴东监军。既受命,诸将犹攻之不已。不胜愤怒,遂杀运复反,遣其将杜弘、张彦杀临川内史谢,遂陷豫章。三月,周访击彦,斩之,弘奔临贺。

  [7]王敦派遣陶侃、甘卓等人讨伐杜,前后几十次战斗,杜的官兵大多战死,就向丞相司马睿请求投降。司马睿不同意。杜给南平太守应詹去信,自述过去与应詹“共同讨伐乐乡,本来同喜同愁。后来在湘中,畏死求生,这才聚众。假如能够以过去交往的情分,为我说明真情,使我能尽效忠诚,参加列入举义的人们当中,或者北伐清理中原,或者西征攻取李雄,来赎我以前犯的罪过,即使是死的日子,也像是再生之年!”应詹替他呈交了这封信,并且说:“杜是益州的秀才,一直享有很好的名望,被乡里人所逼迫才聚众叛乱。现在悔恶从善,应当派使者去安抚接受他投降,以使江、湘地区的百姓安定。”司马睿就派前南海太守王运去接受杜投降,赦免了杜的叛逆罪行,并任杜为巴东监军。杜接受任命后,各将领却仍然不停地攻打他。杜非常愤怒,于是杀了王运重新反叛,派他的部将杜弘、张彦杀了临川内史谢,攻陷了豫章。三月,周访攻打张彦,把他杀了,杜弘逃往临贺。

  [8]汉大赦,改元建元。

  [8]汉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元。

  [9]雨血于汉东宫延明殿,太弟恶之,以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玮、遐说曰:“主上往日以殿下为太弟者,欲以安众心耳;其志在晋王久矣,王公已下莫不希旨附之。今复以晋王为相国,羽仪威重,逾于东宫,万机之事,无不由之,诸王皆置营兵以为羽翼,事势已去;殿下非徒不得立也,朝夕且有不测之危,不如早为之计。今四卫精兵不减五千,相国轻佻,正烦一刺客耳。大将军无日不出,其营可袭而取;余王并幼,固易夺也。苟殿下有意,二万精兵指顾可得,鼓行入云龙门,宿卫之士,孰不倒戈以迎殿下者!大司马不虑其为异也。”弗从。东宫舍人荀裕告玮、遐劝谋反,汉主聪收玮、遐于诏狱,假以他事杀之。使冠威将军卜抽将兵监守东宫,禁不听朝会。忧惧不知所为,上表乞为庶人,并除诸子之封,褒美晋王,请以为嗣;抽抑而弗通。

  [9]汉东宫延明殿降了血雨,太弟刘对此很厌恶,询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崔玮、许遐对刘说:“皇上过去让殿下担任太弟是想安定人心罢了。他要让晋王刘粲当皇位继承人的想法已经产生很久了。王公以下的官员没有谁不迎合他的旨意附和他。现在又让晋王担任相国,仪仗威严庄重,超过了殿下的东宫。国务军政大事,没有不由他决定的,另外亲王们也都安置营兵作为羽翼,殿下继承皇位的趋势已经没有了。殿下非但不能够继承皇位,而且早晚还有不测的危险,不如尽快安排对策。现在皇宫的禁卫有五千人以上的精锐兵士,相国刘粲轻佻,正可以烦劳一个刺客解决。大将军刘敷没有一天不出去,他的军营可以袭击夺取。剩下的亲王都年纪幼小容易解决。如果殿下有心,那么两万精锐兵士举手之劳便可完成,擂鼓走入云龙门,禁卫的兵士,谁能不倒戈来欢迎殿下!不必忧虑大司马刘曜会有异常举动。”刘不同意。东宫舍人荀裕告发崔玮、许遐劝说刘谋反,汉主刘聪把崔玮、许遐拘捕关入专设的监狱,并安上其他罪名杀了。派冠威将军卜抽带兵监视守卫东宫,软禁刘不许他参加朝会。刘忧愤恐惧不知所措,上表请求贬为庶人,并把儿子们的封爵也全部免去,褒扬赞美晋王刘粲,请求以刘粲为继承人。但卜抽压住没有上报。

  [10]汉青州刺史曹嶷尽得齐、鲁间郡县,自镇临,有众十余万,临河置戍。石勒表称:“嶷有专据东方之志,请讨之。”汉主聪恐勒灭嶷,不可复制,弗许。

  [10]汉青州刺史曹嶷夺取了齐、鲁地区的全部郡县,自己镇守临,有十多万军队,沿黄河安排戍守。石勒上奏表说:“曹嶷有独据东方的想法,请去征讨他。”汉主刘聪担心石勒消灭了曹嶷,不能再控制石勒,因此不同意。

  聪纳中护军靳准二女月光、月华,立月光为上皇后,刘贵妃为左皇后,月华为右皇后。左司隶陈元达极谏,以为“并立三后,非礼也。”聪不悦,以元达为右光禄大夫,外示优崇,实夺其权。于是太尉范隆等皆请以位让元达,聪乃复以元达为御史大夫,仪同三司。月光有秽行,元达奏之,聪不得已废之,月光惭恚自杀,聪恨元达。

  刘聪娶中护军靳准的两个女儿靳月光、靳月华,把靳月光立为上皇后,把刘贵妃立为左皇后,把靳月华立为右皇后。左司隶陈元达极力劝谏,认为“并立三个皇后,不符合礼”。刘聪很不高兴,让陈元达任右光禄大夫,表面上表示优待提高陈元达的地位,实际上是剥夺他的权力。这样,太尉范隆等人都请求以自己的职位让给陈元达,刘聪才又以陈元达任御史大夫,仪同三司。靳月光行为不端,陈元达奏报了这个情况,刘聪不得已废黜了她,靳月光羞惭愤恨而自杀,刘聪对陈元达也怀恨在心。

  [11]夏,四月,大赦。

  [11]夏季,四月,晋朝宣布大赦。

  [12]六月,盗发汉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得金帛甚多;诏收其余以实内府。

  [12]六月,有盗贼掘开汉霸陵、杜陵以及薄太后陵,得到很多金帛。诏令把剩下的金帛拿回来充实皇宫仓库。

  [13]辛巳,大赦。

  [13]辛巳(十九日),宣布大赦。

  [14]汉大司马曜攻上党,八月,癸亥,败刘琨之众于襄垣。曜欲进攻阳曲,汉主聪遣使谓之曰:“长安未平,宜以为先。”曜乃远屯蒲坂。

  [14]汉大司马刘曜攻打上党,八月,癸亥(初二),在襄垣打败刘琨的军队。刘曜想进攻阳曲,汉主刘聪派使者对他说:“长安还没有平定,应当把攻长安放在前面。”刘曜就回到蒲坂驻扎。

  [15]陶侃与杜相攻,使王贡出挑战,侃遥谓之曰:“杜为益州小吏,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卿本佳人,何为随之!天下宁有白头贼邪?”贡初横脚马上,闻侃言,敛容下脚。侃知可动,复遣使谕之,截发为信,贡遂降于侃。众溃,遁走,道死。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克长沙,湘州悉平。丞相睿承制赦其所部,进王敦镇东大将军,加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敦始自选置刺史以下,益骄横。

  [15]陶侃与杜互相攻打,杜派王贡出去挑战,陶侃远远地对王贡说:“杜是益州的小官吏,盗用州库中的钱,他父亲死了也不去奔丧。你本来是好人,为什么要跟随他?天下难道有能够白头到老的贼寇吗?”王贡当初把脚横在马上,听了陶侃的话,面容变严肃,把脚放下来,陶侃知道可以使他动心,就又派遣使者告谕他,并割下头发做为信物,王贡于是向陶侃投降。杜的军队溃散逃走,他自己也死在路上。陶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军攻克长沙,湘州全部平定。丞相司马睿按照皇帝的旨意宽赦他的部下,提升王敦为镇东大将军,加授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王敦开始自己选择安排刺史以下的官职,逐渐地更加骄纵蛮横。初,王如之降也,敦从弟爱如骁勇,请敦配己麾下。敦曰:“此辈险悍难畜,汝性狷急,不能容养,更成祸端。”固请,乃与之。置左右,甚加宠遇。如数与敦诸将角射争斗,杖之,如深以为耻。及敦潜畜异志,每谏之。敦怒其异己,密使人激如令杀。如因闲宴,请剑舞为欢,许之。如舞剑渐前,恶而呵之,如直前杀。敦闻之,阳惊,亦捕如诛之。

  当初,王如投降后,王敦的堂弟王棱珍惜王如的骁勇,请王敦把他安排在自己的指挥下,王敦说:“这类人奸险蛮悍难以教养,你的性情急躁,不能宽容地对待他,反而成了祸患的根子。”王棱坚持请求,也就安排给了他。王棱把王如安排在自己身边,特别加以宠信。王如多次与王敦的部将们比试射箭及臂力,而王棱就用棍杖打他,王如深以为耻。等到王敦暗自产生对晋朝的异心,王棱经常劝谏他。王敦对王棱与自己有不一致的想法感到愤怒,就秘密派人去激王如让他杀掉王棱。王如趁着宴会空闲,请求舞剑助兴,王棱同意了。王如舞剑逐渐靠到王棱面前,王棱发怒而呵斥他,王如径直向前刺杀了王棱。王敦听说后,表面震惊,还是逮捕王如并把他杀了。

  [16]初,朝廷闻张光死,以侍中第五猗为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自武关出。杜曾迎猗于襄阳,为兄子娶猗女,遂聚兵万人,与猗分据汉、沔。

  [16]当初,朝廷听说张光死了,就命侍中第五猗担任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从武关出行。杜曾到襄阳迎接第五猗,并为哥哥的儿子娶了第五猗的女儿,于是聚集了军队一万人,与第五猗分别占据汉水、沔水地区。

  陶侃既破杜,乘胜进击曾,有轻曾之志。司马鲁恬谏曰:“凡战,当先料其将。今使君诸将,无及曾者,未易可逼也。”侃不从,进围曾于石城。曾军多骑兵,密开门突侃陈,出其后,反击之,侃兵死者数百人。曾将趋顺阳,下马拜侃,告辞而去。

  陶侃打败杜后,乘胜进军攻打杜曾,有轻视杜曾的想法。司马鲁恬劝谏说:“凡是战斗,应当先了解双方的将领。现在您的部将,没有比得上杜曾的,不能轻视认为可以逼迫他。”陶侃不接受劝谏,进兵把杜曾包围在石城中。杜曾的军队骑兵多,偷偷打开城门用骑兵突破陶侃的兵阵,又从陶侃军队的背后,反攻陶侃,陶侃的军队死了几百人。杜曾将要到顺阳去,于是下马拜陶侃,告辞而离去。

  时荀崧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屯宛,曾引兵围之。崧兵少食尽,欲求救于故吏襄城太守石览。崧小女灌,年十三,帅勇士数十人,逾城突围夜出,且战且前,遂达览所;又为崧书,求救于南中郎将周访。访遣子抚帅兵三千,与览共救崧,曾乃遁去。

  当时荀崧任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驻守宛城,杜曾带领军队包围了他,荀崧兵少粮尽,想向以前的部下襄城太守石览求救。荀崧的小女儿荀灌,十三岁,带领几十个勇士,夜里越过城墙突围出去,边战边向前,终于到达石览处。又替荀崧写信,向南中郎将周访求救。周访派儿子周抚带领三千兵士,与石览一起救援荀崧,杜曾这才逃走。

  曾复致笺于崧,求讨丹水贼以自效,崧许之。陶侃遗崧书曰:“杜曾凶狡,所谓‘鸱枭食母之物。’此人不死,州土未宁,足下当识吾言!”崧以宛中兵少,藉曾为外援,不从。曾复帅流亡二千余人围襄阳,数日,不克而还。

  杜曾又给荀崧去信,请求讨伐丹水县的贼寇来报效,荀崧同意了他。陶侃给荀崧去信说:“杜曾凶恶狡猾,人们说‘鸱枭是吃自己母亲的动物’,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不死,荆州的土地就不会安宁,您应该记住我的话!”荀崧因为宛城军中兵少,想借杜曾的力量作为外援,没有采纳。杜曾又带领流亡的二千余人包围襄阳,连续几天,没有攻下来就回师了。

  [17]王敦嬖人吴兴钱凤,疾陶侃之功,屡毁之。侃将还江陵,欲诣敦自陈。朱伺及安定皇甫方回谏曰:“公入必不出。”侃不从。既至,敦留侃不遣,左转广州刺史,以其从弟丞相军谘祭酒为荆州刺史。荆州将吏郑攀、马隽等诣敦,上书留侃,敦怒,不许。攀等以侃始灭大贼,而更被黜,众情愤惋;又以忌戾难事,遂帅其徒三千人屯口,西迎杜曾。为攀等所袭,奔于江安。杜曾与攀等北迎第五猗以拒。督诸军讨曾,复为曾所败。敦意攀承侃风旨,被甲持矛将杀侃,出而复还者数四。侃正色曰:“使君雄断,当裁天下,何此不决乎!”因起如厕。谘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言于敦曰:“周访与侃亲姻,如左右手,安有断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敦意解,乃设盛馔以饯之,侃便夜发,敦引其子瞻为参军。

  [17]王敦所宠信的吴兴人钱凤,嫉妒陶侃的功劳,多次诋毁陶侃。陶侃将要回江陵,想到王敦那儿去陈说解释。朱伺和安定人皇甫方回劝谏说:“您进去以后就会出不来了。”陶侃不听。到了以后,王敦果然扣留住陶侃不放,后来王敦让他降职担任广州刺史,而派自己的堂弟丞相军谘祭酒王任荆州刺史。荆州的武将官吏郑攀、马隽等拜访王敦,给王敦上书,挽留陶侃,王敦发怒,不同意。郑攀等人因为陶侃刚刚消灭了大贼寇,却反而被贬黜,大家群情激愤;又因为王猜忌暴戾难以共事,郑攀于是率领部众三千人到口驻扎,向西迎接杜曾。王遭到郑攀等人的袭击,投奔到江安县。杜曾与郑攀等人又向北迎接第五猗来抵御王。王督率各支军队讨伐杜曾,又被杜曾打败。王敦猜测郑攀是接受了陶侃暗中劝告的旨意,就身披铠甲手持长矛将要杀陶侃,把陶侃押出来又带进去,来回四次。陶侃表情严肃地说:“您雄才大略善于决断,应该能够决断天下的大事,为什么这样犹豫不决呢?”说完就站起来向厕所走去。咨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对王敦说:“周访与陶侃是姻亲,就像左右手,哪里有截断人的左手而他的右手没有反应的呢?”王敦于是放弃了猜测,就安排丰盛的宴席为陶侃饯行,陶侃便连夜出发,王敦提拔他的儿子陶瞻担任参军。

  初,交州刺史顾秘卒,州人以秘子寿领州事。帐下督梁硕起兵攻寿,杀之,硕遂专制交州。王机自以盗据广州,恐王敦讨之,更求交州。会杜弘诣机降,敦欲因机以讨硕,乃以降杜弘为机功,转交州刺史。机至郁林,硕迎前刺史则子湛行州事以拒之。机不得进,乃更与杜弘及广州将温邵、交州秀才刘沈谋复还据广州。陶侃至始兴,州人皆言宜观察形势,不可轻进;侃不听,直至广州,诸郡县皆已迎机矣。杜弘遣使伪降,侃知其谋,进击弘,破之,遂执刘沈于小桂。遣督护许高讨王机,走之。机病死于道,高掘其尸,斩之。诸将皆请乘胜击温邵,侃笑曰:“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一函纸自定耳。”乃下书谕之。邵惧而走,追获于始兴。杜弘诣王敦降,广州遂平。

  当初,交州刺史顾秘去世,州里的人们让顾秘的儿子顾寿代理州政事务。帐下督梁硕起兵攻打顾寿,把他杀了,梁硕于是独自控制了交州。王机认为自己是窃据广州,担心王敦讨伐,就向王敦请求改到交州任职。正遇到杜弘到王机这里投降。王敦想用王机的力量来讨伐梁硕,就把收降杜弘当作王机的功劳,让他转任交州刺史。王机到郁林,梁硕迎来前刺史则的儿子湛担任交州刺史,以抗拒王机。王机不能进去,就又与杜弘以及广州武将温邵、交州秀才刘沈谋划再回去占据广州。陶侃到达始兴,州里的人都说应当观察形势,不能轻率前进。陶侃不听,直接到达广州,但广州所辖的各郡县都已经迎奉了王机。杜弘派使者假装投降,陶侃知道了他的阴谋,上前攻打杜弘,把他打败了,在小桂抓获刘沈,又派遣督护许高讨伐王机,赶跑了王机。王机在路上病死,许高挖出他的尸体砍下首级。部将们都请求乘胜攻打温邵,陶侃笑着说:“我已经显示了威名,还用得着派兵吗?只需一纸信函自然就平定了。”就给温邵去信告谕。温邵因恐惧而逃跑,陶侃的军队在始兴追上并抓获了温邵。杜弘也向王敦投降,广州于是平定。

  侃在广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故自劳耳。”

  陶侃在广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就每天早晨把一百块砖搬到屋外,黄昏时又搬回到屋斋里。有人问他其中的缘故,陶侃回答说:“我正致力于收复中原,现在的生活过于优闲安逸,我担心那时不能够承担工作,所以自己活动活动罢了。”

  王敦以杜弘为将,宠任之。

  王敦让杜弘作部将,十分信任地用他。

  [18]九月,汉主聪使大鸿胪赐石勒弓矢,策命勒为陕东伯,得专征伐,拜刺史、将军、守宰,封列侯,岁尽集上。

  [18]九月,汉主刘聪派遣大鸿胪给石勒赏赐弓箭,用策书封石勒为陕东伯,可以独立自行征战讨伐,任命刺史、将军、郡守县令、分封列侯,到年底时再集中上报。[19]汉大司马曜寇北地,诏以允为大都督、骠骑将军以御之。冬,十月,以索为尚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曜进拔冯翊,太守梁肃奔万年。曜转寇上郡。允去黄白城,军于灵武,以兵弱,不敢进。

  [19]汉大司马刘曜进犯北地郡,晋朝诏令命允担任大都督、骠骑将军,抵御刘曜。冬季,十月,晋朝以索担任尚书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刘曜进军攻取了冯翊,太守梁肃逃奔到万年县。刘曜转而进犯上郡。允离开黄白城,到灵武驻军,因为兵力微弱,不敢冒然前进。

  帝屡征兵于丞相保,保左右皆曰:“蝮蛇螫手,壮士断腕。今胡寇方盛,且宜断陇道以观其变。”从事中郎裴诜曰:“今蛇已螫头,头可断乎!”保乃以镇军将军胡崧行前锋都督,须诸军集乃发。允欲奉帝往就保,索曰:“保得天子,必逞其私志。”乃止。于是自长安以西,不复贡奉朝廷,百官饥乏,采稆以自存。

  愍帝多次向丞相司马保征召军队,司马保身边的官员都说:“被蝮蛇咬了手,壮士便截断手腕防止蛇毒蔓延。现在胡人贼寇士气正盛,应当暂时截断陇地的道路来观察事态的变化。”从事中郎裴诜说:“现在蛇已经咬头,头难道也能截断吗?”司马保这才以镇军将军胡崧为前锋都督,等各军集中后始进发。允想护送愍帝到司马保那里,索说:“司马保得到了天子,一定会放纵他自己的私心。”于是就没有动。这样长安以西的地区,不再进贡尊奉朝廷,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饥饿困乏,靠采集野生的谷子来生存。

  [20]凉州军士张冰得玺,文曰“皇帝行玺”,献于张,僚属皆贺。曰:“是非人臣所得留。”遣使归于长安。

  [20]凉州军士张冰拾得一方印玺,印文是“皇帝行玺”,献给了张,僚属们都来祝贺。张说:“这不是作臣下的所能留存的。”派使者送到长安。

  四年(丙子、316)

  四年(丙子,公元316年)

  [1]春,正月,司徒梁芬议追尊吴王晏,右仆射索等引魏明帝诏以为不可;乃赠太保,谥曰孝。

  [1]春季,正月,司徒梁芬提议追封吴王司马晏尊号,右仆射索等人引用魏明帝的诏书为例,认为不能这样,于是追赠为太保,谥号为孝。

  [2]汉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皆宠幸用事。汉主聪游宴后宫,或三日不醒,或百日不出;自去冬不视朝,政事一委相国粲,唯杀生、除拜乃使沈等入白之。沈等多不白,而自以其私意决之,故勋旧或不叙,而奸佞小人有数日至二千石者。军旅岁起,将士无钱帛之赏,而后宫之家,赐及僮仆,动至数千万。沈等车服、第舍逾于诸王,子弟中表为守令者三十余人,皆贪残为民害。靳准阖宗诏事之。

  [2]汉宫宦官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人,都受到恩宠信任而掌权。汉主刘聪到后宫游玩宴乐,有时三天不醒,有时一百天都不出后宫。从去年冬天开始不察视朝政,政事全部委交给相国刘粲,只有需判定大臣的生死或升降时才让王沈等人进宫报告。而王沈等人多数情况都不报告,而是以自己的想法去决断,所以使得有些建立过功勋的旧臣不被任用,而有些奸诈、谄谀的小人却几天之内就提升到二千石俸禄的高官。连年兴兵征战,武将兵士没有一点钱、帛之类的奖赏;而后宫国威,给仆人侍僮的赏赐,一赏便是几千几万。王沈等人的车乘服饰、府第的规格都超过了亲王们,王沈等人的子弟以及表亲担任郡守县令的有三十多人,而且都贪婪残忍成为百姓的祸害。靳准则以全宗族来阿谀奉承地对待王沈等人。

  郭猗与准皆有怨于太弟,猗谓相国粲曰:“殿下光文帝之世孙,主上之嫡子,四海莫不属心,柰何欲以天下与太弟乎!且臣闻太弟与大将军谋因三月上巳大宴作乱,事成,许以主上为太上皇,大将军为皇太子,又许卫军为大单于。三王处不疑之地,并握重兵,以此举事,无不成者。然二王贪一时之利,不顾父兄,事成之后,主上岂有全理!殿下兄弟,固不待言;东宫、相国、单于,当在武陵兄弟,何肯与人也!今祸期甚迫,宜早图之。臣屡言于主上,主上笃于友爱,以臣刀锯之余,终不之信,愿殿下勿泄,密表其状。殿下傥不信臣,可召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假之恩意,许其归首以问之,必可知也。”粲许之。猗密谓皮、曰:“二王逆状,主上及相国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惊曰:“无之。”猗曰:“兹事已决,吾怜卿亲旧并见族耳!”因欷流涕。二人大惧,叩头求哀。猗曰:“吾为卿计,卿能用之乎?相国问卿,卿但云‘有之’;若责卿不先启,卿即云‘臣诚负死罪。然仰惟主上宽仁,殿下敦睦,苟言不见信,则陷于诬谮不测之诛,故不敢言也。’”皮、许诺。粲召问之,二人至不同时,而其辞若一,粲以为信然。

  郭猗与靳准都和太弟刘有仇怨,郭猗对相国刘粲说:“殿下是光文帝刘渊的长孙,皇上的嫡子,四海没有谁不把心寄托在您身上,为什么却想把天下传给太弟呢?况且我听说太弟刘与大将军刘骥密谋趁三月上旬的巳日宴会之机发动叛乱,事情成功,应允以皇上为太上皇,大将军刘骥为皇太子,又应允卫将军刘劢为大单于。三王都处于不被猜疑的地位,并且掌握着重兵,靠这条件来成就大事,没有不成功的。但是二王贪图一时的小利,不顾忌父亲、哥哥,他们一旦得逞,皇上怎么有能够保全的道理?殿下兄弟,自然更不用说了。这样,东宫、相国、单于这些地位,将属于刘的儿子刘武陵兄弟,怎么肯让给别人呢?现在离出现灾祸的日子已经非常紧迫,应当尽快谋划这件事。我多次对皇上说起这件事,可皇上真诚地爱重亲情,因为我是刑余的宦官,终究不能让他相信,希望殿下不要泄露今天的谈话,秘密地表奏刘谋反的情况。殿下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召来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给他们以恩德,允许他们自首,再向他们询问,就一定会了解了。”刘粲同意了。郭猗暗自对王皮、刘说:“二王谋反的情况,皇上与相国刘粲都知道了,你们参与了吗?”二人惊骇地说:“没有。”郭猗说:“这件事已决定了处理办法,我只是怜悯你们的亲戚朋友都要被灭族罢了!”说完抽泣着流泪。二人大为恐惧,连忙磕头哀求。郭猗说:“我替你们考虑,你们能采用吗?相国如果问你们,你们只说‘有此事’,如果相国斥责你们不事先启奏,你们就说:‘我们的确身负死罪,但是我们只考虑皇上宽厚仁爱、殿下也敦厚温和,如果我们说了而不被相信,就会遭到诬陷挑拨的罪名而被处死,所以不敢说了。’”王皮、刘答应了。刘粲召他们询问,两人来的时间不同,但所说的话相同,刘粲就认为刘谋反是真的了。

  靳准复说粲曰:“殿下宜自居东宫以领相国,使天下早有所系。今道路之言,皆云大将军、卫将军欲奉太弟为变,期以季春;若使太弟得天下,殿下无容足之地矣。”粲曰:“为之柰何?”准曰:“人告太弟为变,主上必不信,宜缓东宫之禁,使宾客得往来;太弟雅好待士,必不以此为嫌,轻薄小人不能无迎合太弟之意为之谋者。然后下官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收其宾客与太弟交通者考问之,狱辞既具,则主上无不信之理也。”粲乃令卜抽引兵去东宫。

  靳准又对刘粲说:“殿下应当自己到东宫做皇位继承人,兼任相国,使天下早一点有所寄托。现在街谈巷议,都说大将军、卫将军想尊奉太弟进行变乱,时间约定为春季三月。如果让太弟得到了天下,那么殿下将没有立足之地了。”刘粲说:“怎么办呢?”靳准说:“有人报告太弟要变乱,皇上一定不会相信。应当放开对东宫的监视禁戒,使宾客能够往来出入,太弟高雅喜欢接待士人,一定不怀疑解禁有什么问题。轻薄的小人中不可能没有迎合太弟的心意而为他谋划的人。这样以后我替殿下表奏太弟的罪行,殿下把太弟的宾客和与太弟有来往的人拘捕审问,有了狱案的供词以后,那皇上就没有不相信的道理。”刘粲于是命令负责监视禁戒东宫的卜抽带兵离开东宫。

  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直,素恶沈等,虽在公座,未尝与语,沈等深疾之。侍中卜谓休、崇曰:“王沈等势力足以回天地,卿辈自料亲贤孰与窦武、陈蕃?”休、崇曰:“吾辈年逾五十,职位已崇,唯欠一死耳!死于忠义,乃为得所;安能俯首眉以事阉竖乎!去矣卜公,勿复有言!”

  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高正直,平素就憎恶王沈等人,即使在公事场合,也未曾说过话。王沈等人深深地忌恨他们。侍中卜对陈休、卜崇说:“王沈等人的势力完全可以翻天覆地,你们自己料想一下谁有东汉窦武那样与皇帝的亲近关系,谁有东汉陈蕃那样的贤能?”陈休、卜崇说:“我们已年过五十,职任地位已经很高了,只缺一死罢了!为忠义而死,死得其所。怎么能俯首低眉为阉宦做事呢?走吧卜公,不要再说了?”

  二月,汉主聪出临上秋阁,命收陈休、卜崇及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谐并诛之,皆宦官所恶也。卜泣谏曰:“陛下方侧席求贤,而一旦戮卿大夫七人,皆国之忠良,无乃不可乎!藉使休等有罪,陛下不下之有司,暴明其状,天下何从知之!诏尚在臣所,未敢宣露,愿陛下熟思之!”因叩头流血。王沈叱曰:“卜侍中欲拒诏乎!”聪拂衣而入,免为庶人。

  二月,汉主刘聪从后宫来到上秋阁,命令拘捕陈休、卜崇和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诞,一起杀了,这些人都是宦官所忌恨的。卜哭着劝谏刘聪说:“陛下正恭敬地召求贤能之士,却一个早晨杀戮七个卿大夫,他们都是国家的忠良,岂不是不可以吗?即使陈休等人有罪。陛下不把他们下送到有关部门,让他们的罪状暴露清楚,天下从哪儿了解呢?诏令还在我那里,没有敢宣布让大家知道,希望陛下能够仔细想一想。”说完磕头磕得流了血。王沈喝叱卜说:“卜侍中想抗拒诏令吗?”刘聪甩着衣袖走进去,罢免卜的官职贬为庶人。

  太宰河间王易、大将军勃海王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王延等皆诣阙表谏曰:“王沈等矫弄诏旨,欺诬日月,内诏陛下,外佞相国,威权之重,侔于人主,多树奸党,毒流海内。知休等忠臣,为国尽节,恐发其奸状,故巧为诬陷。陛下不察,遽加极刑,痛彻天地,贤愚伤惧。今遗晋未殄,巴、蜀不宾,石勒谋据赵、魏,曹嶷欲王全齐,陛下心腹四支,何处无患!乃复以沈等助乱,诛巫咸,戮扁鹊,臣恐遂成膏肓之疾,后虽救之,不可及已。请免沈等官,付有司治罪。”聪以表示沈等,笑曰:“群儿为元达所引,遂成痴也。”沈等顿首泣曰:“臣等小人,过蒙陛下识拔,得洒扫闺阁;而王公、朝士疾臣等如仇,又深恨陛下。愿以臣等膏鼎镬,则朝廷自然雍穆矣。”聪曰:“此等狂言常然,卿何足恨乎!”聪问沈等于相国粲,粲盛称沈等忠清;聪悦,封沈等为列侯。

  太宰河间王刘易、大将军勃海王刘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人王延等人都到皇宫上奏表劝谏说:“王沈等人假做圣旨,欺天瞒日,在宫内诌媚陛下,在宫外讨好相国,威势之盛权力之大可以与君主相比。还培养了很多奸佞党羽,危害遍及海内。他们知道陈休等人是忠臣,始终不渝地为国家尽心尽力,因此害怕陈休等忠臣们揭露他们的奸恶罪行,所以才巧妙地对陈休等进行诬蔑陷害。而陛下不仅没有察觉,还仓促地对忠臣处以极刑,天地也要为之痛心,社会上下都为之悲痛心惊。现在残留的晋朝还没有消灭,巴、蜀也不来朝见,石勒图谋占据赵、魏地区,曹嶷想在齐地称王,陛下的心腹四肢,哪一处没有危险呢?却还宠信王沈等人再来增加麻烦,诛杀神巫巫咸、杀戮神医扁鹊,我们耽心这样会病入膏肓,成为不治之症,以后即使想抢救,也来不及了。请求免除王沈等人的官职,交付有关部门治罪。”刘聪把这份奏表给王沈等人看,并笑道:“这群小子被陈元达带着,也都成了痴呆的人了。”王沈等人磕头哭着说:“我们都是小人,承蒙陛下错爱提拔,能够为陛下扫洒闺阁,而王公、朝臣嫉恨我们如同仇敌,又对陛下深感遗憾。愿陛下把我们放到鼎沸的油锅中,那么朝廷自然平和静穆了。”刘聪说:“这样的狂言乱语是很平常的,你们哪里值得痛恨呢?”刘聪向相国刘粲问王沈等人怎么样,刘粲非常称赞王沈等人忠心清廉。刘聪高兴了,把王沈等人封为列侯。

  太宰易又诣阙上疏极谏,聪大怒,手坏其疏。三月,易忿恚而卒。易素忠直,陈元达倚之为援,得尽谏诤。及卒,元达哭之恸,曰:“‘人之云亡,邦国殄悴。’吾既不复能言,安用默默苟生乎!”归而自杀。

  太宰刘易又到皇宫上奏疏极力劝谏,刘聪大为愤怒,撕碎了这份奏疏。三月,刘易愤怒而死。刘易一向忠心率直,陈元达依靠他为后援,才得以尽心劝谏。刘易去世后,陈元达哭得非常悲痛,说:“《经》云:‘贤人死亡,国家必将窘困。’我既然不能再尽言了,还用得着沉默不语苟且偷生吗?”回去后便自杀了。

  [3]初,代王猗卢爱其少子比延,欲以为嗣,使长子六出居新平城,而黜其母。六有骏马,日行五百里,猗卢夺之,以与比延。六来朝,猗卢使拜比延,六不从。猗卢乃坐比延于其步辇,使人导从出游。六望见,以为猗卢,伏谒路左;至,乃比延,六惭怒而去。猗卢召之不至,大怒,帅众讨之,为六所败。猗卢微服逃民间,有贱妇人识之,遂为六所弑。拓跋普根先守外境,闻难来赴,攻六,灭之。

  [3]当初,代王拓跋猗卢偏爱小儿子拓跋比延,想让他作为继承人,便让长子拓跋六出去居住在新平城,并废黜了他的母亲。拓跋六有骏马,能日行五百里,拓跋猗卢便把马要过来送给拓跋比延。拓跋六来朝见,拓跋猗卢让他给拓跋比延行礼,拓跋六不答应。拓跋猗卢于是让拓跋比延乘坐自己辇乘,派人当先导和随从,出去巡游。拓跋六远远看见,还以为是拓跋猗卢,便在路左边伏首拜谒,来了一看,原来是拓跋比延,拓跋六羞惭愤怒地扬长而去。拓跋猗卢宣召他而不来,勃然大怒,率领军队讨伐拓跋六,结果被拓跋六打败。拓跋猗卢穿上百姓的衣服逃到百姓中,有一个贫贱的妇人认出了他,于是被拓跋六杀了。拓跋普根原先在外面镇守,听说后便来赴难,攻打拓跋六,把他消灭了。

  普根代立,国中大乱,新旧猜嫌,迭相诛灭。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久佐猗卢,为众所附,谋归刘琨,乃言于众曰:“闻旧人忌新人悍战,欲尽杀之,将奈何?”晋人及乌桓皆惊惧,曰:“死生随二将军!”乃与琨质子遵帅晋人及乌桓三万家、马牛羊十万头归于琨。琨大喜,亲诣平城抚纳之,琨兵由是复振。

  拓跋普根代立为首领,国中大乱,部落中新人与旧人互相猜忌,不断互相残杀。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很久以来一直辅佐拓跋猗卢,因此被大家依附,就谋划投奔刘琨,于是对大家说:“听说旧人忌恨新人强悍善战,想把新人全部杀掉,怎么办好呢?”晋人与乌桓人都震惊惧怕,说:“生死都跟随着二位将军!”于是与刘琨派在这儿当作人质的儿子刘遵率领晋人以及乌桓人三万家、十万头马牛羊去归附刘琨。刘琨非常高兴,亲自到平城抚慰接纳他们,刘琨的军队从此又振作起来。

  夏,四月,普根卒。其子始生,普根母惟氏立之。

  夏季,四月,拓跋普根去世,他的儿子刚刚出世。拓跋普根的母亲惟氏把拓跋普根的儿子立为首领。

  [4]张下令:所部吏民有能举其过者,赏以布帛羊米。贼曹佐高昌隗瑾曰:“今明公为政,事无巨细,皆自决之,或兴师发令,府朝不知;万一违失,谤无所分。群下畏威,受成而已。如此,虽赏之千金,终不敢言也。谓宜少损聪明,凡百政事,皆延访群下,使各尽所怀,然后采而行之,则嘉言自至,何必赏也!”悦,从之;增瑾位三等。

  [4]张下达命令:所属的官吏、百姓有能指出自己过错的,奖赏给布帛羊米。贼曹佐高昌人隗瑾说:“现在您处理政事,事无巨细,都是自己来决断,有时兴师发布命令,州府的其他官员都不知道,万一有什么失误,无人代其受责。下级官吏们畏惧您的权威,都服从您的成命罢了。像这样,即使赏赐千金,终究也还是不敢说。我认为应当稍微减少一点儿您的聪明,凡是各种政事,都拿到下级官员们中去访求意见,使他们把心里所想的都说出来,然后选择采用,有益的建议自然会来,何必赏赐呢?”张高兴,采纳了这个建议。给隗瑾提升了三级。

  遣将军王该帅步骑五千入援长安,且送诸郡贡计。诏拜都督陕西诸军事,以弟茂为秦州刺史。

  张派遣将军王该率领五千步兵、骑兵支援长安,并且送去郡县贡品清单。朝廷诏令任命张为都督陕西诸军事,命张的弟弟张茂任秦州刺史。

  [5]石勒使石虎攻刘演于廪丘,幽州刺史段匹使其弟文鸯救之;虎拔廪丘,演奔文鸯军,虎获演弟启以归。

  [5]石勒派石虎到廪丘攻打刘演,幽州刺史段匹派他弟弟段文鸯救援刘演。石虎攻克了廪丘,刘演逃奔到段文鸯的军中,石虎抓获了刘演的弟弟刘启后就回去了。

  [6]宁州刺史王逊,严猛喜诛杀。五月,平夷太守雷、平乐太守董霸帅三千余余家叛,降于成。

  [6]宁州刺史王逊,严厉凶猛喜好杀人。五月,平夷太守雷、平乐太守董霸,带领三千多人家叛离,向成汉投降。

  [7]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7]六月,丁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8]秋,七月,汉大司马曜围北地太守昌,大都督允将步骑三万救之。曜绕城纵火,烟起蔽天,使反间绐允曰:“郡城已陷,往无及也!”众惧而溃,曜追败允于石谷,允奔还灵武,曜遂取北地。

  [8]秋季,七月,汉大司马刘曜围攻北地太守昌,大都督允率领三万步兵骑兵去救援。刘曜环绕着城墙纵火,浓烟滚滚遮蔽天日,派奸细造谣欺骗允说:“郡城已陷落,赶去也来不及了。”部众们听了后惊惧不已,四处溃散。刘曜追击,在石谷打败允,允逃回灵武,刘曜于是占取了北地。

  允性仁厚,无威断,喜以爵位悦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皆领征、镇,杖节,加侍中、常侍;村坞主帅,小者犹假银青将军之号;然恩不及下,故诸将骄恣而士卒离怨。关中危乱,允告急于焦嵩,嵩素侮允,曰:“须允困,当救之。”

  允性情仁慈宽厚,没有威严也不果断,喜欢拿爵位去取悦于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都兼任征、镇将军,具有掌握符节的资格,并担任侍中、常侍。村堡的首领,小的也都让他们借用银印、青绶,加将军的名号。但是恩惠却不施及下层兵士,所以造成将领们骄横放纵而士卒离心怨恨。关中危险变乱,允向焦嵩告急,焦嵩平常对允很轻慢,说:“必须允困窘,才去救他。”

  曜进至泾阳,渭北诸城悉溃。曜获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曜素闻充贤,募生致之,既见,赐之酒曰:“吾得子,天下不足定也!”充曰:“身为晋将,国家丧败,不敢求生,若蒙公恩,速死为幸。”曜曰:“义士也。”赐之剑,令自杀。梁纬妻辛氏,美色,曜召见,将妻之,辛氏大哭曰:“妾夫已死,义不独生,且一妇人而事二夫,明公又安用之!”曜曰:“贞女也。”亦听自杀,皆以礼葬之。

  刘曜进发泾水以北地区,渭水以北各城全部溃败。刘曜抓获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刘曜平常听说鲁充贤能,就让把他活着带来,见面时,赐给他酒说:“我得到了您,安定天下就不成问题了!鲁充说:“我身为晋朝将军,国家沦丧失败不敢求生。如果能蒙受您的恩德,就请让我快点死为幸。”刘曜说:“真是义士。”赐给他剑,让他自杀。梁纬的妻子辛氏,容貌美丽,刘曜召见她,打算娶她为妻,辛氏大哭说:“我的丈夫已死,从道义讲我不能自己活下去,再说一个妇人而侍奉两个丈夫,您难道需要这样做吗?”刘曜说:“真是贞女。”也听任她自杀,把鲁充与辛氏都按照礼制安葬了。

  [9]汉主聪立故张后侍婢樊氏为上皇后,三后之外,佩皇后玺绶者复有七人。嬖宠用事,刑赏紊乱。大将军敷数涕泣切谏,聪怒曰:“汝欲乃公速死邪,何以朝夕生来哭人!”敷忧愤,发病卒。

  [9]汉主刘聪把已故张皇后的侍从婢女樊氏立为上皇后,三个皇后之外,佩戴皇后玺印绶带的还有七个人。朝廷中宠信的小人掌权,刑罚奖赏混乱不堪。大将军刘敷多次哭着恳切的劝谏,刘聪说:“你想让父亲我尽快死呀?为什么早晚活生生地哭人!”刘敷忧虑激愤,得病去世。

  河东平阳大蝗,民流殍者什五六。石勒遣其将石越帅骑二万屯并州,招纳流民,民归之者二十万户。聪遣使让勒,勒不受命,潜与曹嶷相结。

  河东平阳遭受严重蝗灾,百姓流亡或饿死的有十之五六。石勒派他的部将石越率领二万骑兵到并州驻扎,招纳流民,投奔他的百姓有二十万户。刘聪派遣使者责备石勒,而石勒不服从,暗自与曹嶷相勾结。

  [10]八月,汉大司马曜逼长安。

  [10]八月,汉大司马刘曜进逼长安。

  [11]九月,汉主宴群臣于光极殿,引见太弟义。义容貌憔悴,鬓发苍然,涕泣陈谢,聪亦为之恸哭;乃纵酒极欢,待之如初。

  [11]九月,汉主在光极殿宴请群臣,召太弟刘义来相见。刘义容貌憔悴,鬓须头发都白了,哭着道谢,刘聪也因此痛哭。于是开怀饮酒极尽欢畅,对待刘义就像最初时一样。

  [12]焦嵩、竺恢、宋哲皆引兵救长安,散骑常侍华辑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郡兵,屯霸上,皆畏汉兵强,不敢进。相国保遣胡崧将兵入援,击汉大司马曜于灵台,破之。崧恐国威复振则曲、索势盛,乃帅城西诸郡兵屯渭北不进,遂还槐里。

  [12]焦嵩、竺恢、宋哲都带兵救援长安,散骑常侍华辑监督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个郡的军队,驻扎在霸上,但都畏惧汉兵的强大不敢前进。相国司马保派遣胡崧带兵去援救,在灵台攻打汉大司马刘曜,打败了他。胡崧担心国威重新振作,使得麴允、索的势力变强,就带领城西各郡军队驻扎在渭水以北地区不前进,随后回师槐里。

  曜攻陷长安外城,允、索退保小城以自固。内外断绝,城中饥甚,米斗直金二两,人相食,死者太半,亡逃不可制,唯凉州义众千人,守死不移。太仓有数十,允屑之为粥以供帝,既而亦尽。冬,十一月,帝泣谓允曰:“今穷厄如此,外无救援,当忍耻出降,以活士民。”因叹曰:“误我事者,、索二公也!”使侍中宗敞送降笺于曜。索潜留敞,使其子说曜曰:“今城中食犹足支一年,未易克也,若许以仪同、万户郡公者,请以城降。”曜斩而送之,曰:“帝王之师,以义行也。孤将兵十五年,未尝以诡计败人,必穷兵极势,然后取之。今索所言如此,天下之恶一也,辄相为戮之。若兵食审未尽者,便可勉强固守;如其粮竭兵微,亦宜早寤天命。”

  刘曜攻陷长安的外城,允、索退到小城自守。内外断绝了联系,城中非常饥饿,一斗米值二两金子,人吃人,城里人死了一大半,兵士逃亡不能控制禁止,只有凉州义兵几千人,誓死不动。京城粮食仓库有几十个麦饼,允把饼弄碎做成粥来供愍帝食用,不久也吃光了。冬季,十一月,愍帝哭着对麴允说:“现在这样穷困,外无救援,应该忍受耻辱出去投降,使士人、百姓能够生存下来。”说完又感叹说:“耽误我的事业的,是允、索二公!”派侍中宗敞给刘曜送交投降书。索暗自留住宗敞,又派他的儿子去对刘曜说:“现在城中的粮食还足够维持一年,是不容易攻克的,如果应允封索为仪同、万户郡公,那就请求献城投降。”刘曜把他杀了送回尸首,说:“帝王之师,按照道义行事。我带兵十五年,从来没有靠诡计去打败敌人,一定是竭尽全部兵力打到底,然后占取该地。现在按索所说的这样,天下的恶人都一样,总是互相攻杀。如果军队、粮食确实没有用完,就可以尽力坚守;但如果军粮用尽兵势微弱,你们也就应该早点明白上天的旨意。”

  甲午,宗敞至曜营;乙未,帝乘羊车,肉袒、衔璧、舆榇出东门降。群臣号泣,攀车执帝手,帝亦悲不自胜。御史中丞冯翊吉朗叹曰:“吾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虏乎!”乃自杀。曜焚榇受璧,使宗敞奉帝还宫。丁酉,迁帝及公卿以下于其营;辛丑,送至平阳。壬寅,汉主聪临光极殿,帝稽首于前。允伏地恸哭,扶不能起,聪怒,囚之,允自杀。聪以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侯。以大司马曜为假黄钺、大都督、督陕西诸军事、太宰,封秦王。大赦,改元麟嘉。以允忠烈,赠车骑将军,谥节愍侯。以索不忠,斩于都市。尚书梁允、侍中梁浚等及诸郡守皆为曜所杀,华辑奔南山。

  甲午(初十),宗敞到刘曜的兵营。乙未(十一日),愍帝谦恭地乘着羊车、袒露着臂膀、口含玉璧,用车拉着棺材从东门出去投降,群臣放声大哭,登车去拉愍帝的手,愍帝也悲痛万分不能自已。御史中丞冯翊人吉朗感叹说:“我的才智不能为国家出谋划策,勇力也不能为国战死,怎么能忍心君臣相随,向贼寇低头称臣呢?”说完就自杀了。刘曜焚烧了愍帝所带的棺材,接受了他口含的玉璧,派宗敞侍奉着愍帝回宫。丁酉(十三日),刘曜把愍帝以及公卿大臣们迁到自己的兵营中。辛丑(十七日),把他们送到平阳,壬寅(十八日),汉君主刘聪来到光极殿,愍帝向前行稽首礼。允趴伏在地下痛哭,扶不起来,刘聪发怒,把他囚禁起来,允自杀。刘聪让愍帝任光禄大夫,封为怀安侯。以大司马刘曜担任假黄钺、大都督、都督陕西诸军事、太宰,封为秦王。宣布大赦,改年号为麟嘉。根据允的忠心刚烈,追赠为车骑将军,谥号为节愍侯。又根据索的不忠,在都市把他杀了。尚书梁允、侍中梁浚等人以及各郡太守都被刘曜所杀,华辑逃奔南山。

  干宝论曰:昔高祖宣皇帝,以雄才硕量,应时而起,性深阻有若城府,而能宽绰以容纳;行数术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于是百姓与能,大象始构。世宗承基,太祖继业,咸黜异图,用融前烈。至于世祖,遂享皇极,仁以厚下,俭以足用,和而不弛,宽而能断,掩唐、虞之旧域,班正朔于八荒,于时有“天下无穷人”之谚,虽太平未洽,亦足以明民乐其生矣。

  干宝论曰:过去高祖宣皇帝司马懿,靠着他的雄才大略,顺应时势而崛起,性格深沉内向如同城府一样,但能用博大的胸怀宽容他人,使用算计权术驾驭人才,知人善任。于是百姓一致相信他的才能,晋朝的法度规模开始构建。世宗司马师承续了司马懿开创的基础,太祖司马昭继承了先辈事业,他们都粉碎了来自内部的阴谋,使前人的建立的事业更加辉煌灿烂。到世祖司马炎,便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他仁爱宽厚地对待百姓,节俭而保证用度,雍和而不放任,宽容而能够决断,统治遍及唐尧虞舜当年的疆域,所颁布的新历法延及遥远的边陲地区。当时出现了“天下无穷人”的民谣,即使还没有完全太平,也完全能够表明百姓安居乐业了。

  武皇既崩,山陵未乾而变难继起。宗子无维城之助,师尹无具瞻之贵,朝为伊、周,夕成桀、跖;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外散于四方,方岳无钧石之镇,关门无结草之固。戎、羯称制,二帝失尊,何哉?树立失权,托付非才,四维不张而苟且之政多也。

  武皇司马炎去世后,陵墓的泥土还没有干而变乱灾难连续发生。宗室的子弟没有帮助辅佐皇城,职位最高的大臣没有让百姓瞻仰的高贵形象,早晨是商朝的伊尹、周朝的周公,晚上就成了凶暴的桀和盗跖。国家政务屡次落入为乱之人的手中,禁卫军队分散在四面八方,地方上没有坚如磐石的镇守一方的人才,关隘城门还没有茅屋坚固。戎人、羯人称帝,怀帝、愍帝失去尊严,为什么呢?大权旁落,国政交给了没有才能的庸人,礼义廉耻四维没有确立而苟且维持的政务太多。

  夫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拔,理节则不乱,胶结则不迁。昔之有天下者所以能长久,用此道也。周自后稷爱民,十六王而武始君之,其积基树本,如此其固。今晋之兴也,其创基立本,固异于先代矣。加以朝寡纯德之人,乡乏不贰之老,风俗淫僻,耻尚失所。学者以庄、老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荡为辨而贱名检,行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进仁者以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是以刘颂屡言治道,傅咸每纠邪正,皆谓之俗吏;其倚杖虚旷,依阿无心者,皆名重海内。若夫文王日昃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盖共嗤黜以为灰尘矣!由是毁誉乱于善恶之实,情慝奔于货欲之涂,选者为人择官,官者为身择利,世族贵戚之子弟,陵迈超越,不拘资次。悠悠风尘,皆奔竞之士;列官千百,无让贤之举。子真著《崇让》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其妇女不知女工,任情而动,有逆于舅姑,有杀戮妾媵,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礼法刑政,于此大坏,“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此之谓乎!

  基础广大就难以倾倒,根基很深就难以拔出,政务有条不紊就不会混乱,人心牢固地结连在一起就不可动摇。过去拥有天下的人所以能够长治久安,就是这个道理。周朝从后稷开始爱护百姓,经过十六代后的周武王才成为君主,他们积累的基础,树立的根本,是这样的坚固。今天晋朝兴起,开创基业树立根本,已经与古代不同。加上朝廷中缺少纯正有德的人,乡野也缺乏不重犯同样错误的乡老,风俗靡淫怪僻,什么是羞耻,什么应当崇尚,都失去了标准。学习的人以庄子、老子的学说为宗旨而废黜《》、《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谈论的人以虚无放纵为明理而轻蔑礼教和谦逊,修身的人以放纵随意为通达而瞧不起节操信用,求官的人以能够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官职为高贵而鄙视遵循正道,当官的以不分是非不问政务为崇高而耻笑于政事恪守职责。所以刘颂屡次论说治世的道理,傅咸常常上书矫正错误,都被称为庸俗的官吏。但那些倚仗虚无旷废职守,依靠迎合放达恣意妄为的人,却都声名显赫于海内。像那周文王理政从早晨忙到下午都顾不上吃饭,周朝仲山甫做事昼夜不懈怠,都被嗤笑贬低认为是灰尘一样!从此在毁誉方面混淆了善恶的事实,感情和邪恶都投入到追逐财物私欲的路上。选官的人因人而不是因才来选择官员,当官的人为自己谋取利益,世家豪族皇亲贵戚的子弟破格超越,不管资历和次序。悠悠人世,全都是追逐名利的士人,朝廷百官,没有举贤让能的行为。刘著《崇让论》提倡举贤让能却无人省悟,刘颂制定考核官员的九班之制却不能得到采用。妇女不懂得纺织、刺绣等女工,随心所欲,有的忤逆公婆,有的杀戮姬妾婢女,而其父兄却不以为罪,天下也无人非议。礼制法度刑罚政令,因此受到严重破坏,“国家将要灭亡,根本一定会先颠倒”,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故观阮籍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所由,察庚纯、贾充之争而见师尹之多僻,考平吴之功而知将帅之不让,思郭钦之谋而寤戎狄之有衅,览傅玄、刘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核傅咸之奏、《钱神》之论而睹宠赂之彰。民风国势,既已如此,虽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犹惧致乱,况我惠帝以放荡之德临之哉!怀帝承乱既位,羁以强臣;愍帝奔播之后,徒守虚名。天下之势既去,非命世之雄材,不能复取之矣!

  所以观察阮籍的行为而能发现礼制名教崩溃松弛的原因,察视庚纯和贾充之间的纷争而可以发现担任百官之长的大臣大多行为不端。考察平定东吴时互相争功而知道将帅的不谦让,思考郭钦的计谋而能感到戎人狄人要挑起事端,观览傅玄、刘毅的言论而能了解百官中的奸邪之事,核察傅咸的奏议以及《钱神论》而能看到宠幸贿赂公然进行的情形。百姓的风气、国家的趋势,既然已是这样,即使是中等平常的才能、只知守成的君主来治理,也还怕导致祸乱,更何况我朝惠帝用放任纵情的行为方式来君临天下呢?怀帝在变乱的时局下登上帝位,受到势力强大的权臣的控制。愍帝即位于朝廷奔波流亡之后,徒具虚名。晋朝的天下大势已去,如果没有一代称雄的治世雄才,就不能再取得天下了!

  [13]石勒围乐平太守韩据于坫城,据请救于刘琨。琨新得拓跋猗卢之众,欲因其锐气以讨勒。箕澹、卫雄谏曰:“此虽晋民,久沦异域,未习明公之恩信,恐其难用。不若且内收鲜卑之余谷,外抄胡贼之牛羊,闭关守险,务农息兵,待其服化感义,然后用之,则功无不济矣。”琨不从,悉发其众,命澹帅步骑二万为前驱,琨屯广牧,为之声援。

  [13]石勒在坫城围攻乐平太守韩据,韩据向刘琨请求救援。刘琨刚刚得到拓跋猗卢的军队,想靠着这支军队的锐气来讨伐石勒。箕澹、卫雄劝谏说:“这些人虽然是晋朝的百姓,但长时间沦落在异族地区,不了解您的恩德信义,恐怕他们难以使用。不如暂且在内收取鲜卑人的剩余谷物,在外抢夺胡人贼寇的牛羊,关闭关卡守住险要之地,开展农业生产,停止军事行动,等待拓跋猗卢的军队受到信义的教化感召,然后使用他们,那么功业没有不完成的。”刘琨不接受,把这些人全部调遣出去,命令箕澹率领二万步兵、骑兵作为前锋,刘琨驻扎在广牧,为他们声援。

  石勒闻澹至,将逆击之。或曰:“澹士马精强,其锋不可当,不若且引兵避之,深沟高垒以挫其锐,必获万全。”勒曰:“澹兵虽众,远来疲弊,号令不齐,何精强之有!今寇敌垂至,何可舍去!大军一动,岂易中还!若澹乘我之退而逼之,顾逃溃不暇,焉得深沟高垒乎!此自亡之道也。”立斩言者。以孔苌为前锋都督,令三军:“后出者斩!”勒据险要,设疑兵于山上,前设二伏,出轻骑与澹战,阳为不胜而走。澹纵兵追之,入伏中。勒前后夹击澹军,大破之,获铠马万计。澹、雄帅骑千余奔代郡,韩据弃城走,并土震骇。

  石勒听说箕澹到了,将要阻击箕澹。有人说:“箕澹兵士战马精悍强壮,势不可当,不如暂且带兵避其锋芒,修筑深沟高墙来使他们的锐气受挫,这样一定能够获得全面胜利。”石勒说:“箕澹的军队人数虽然很多,但从远方开来,兵士疲惫,号令还不能统一,有什么精悍强壮?现在敌人来临,怎么能舍弃离开?大军一动,难道容易中途回师?如果箕澹乘我撤退之机而攻逼,溃逃都顾不上,哪儿能挖深沟垒高墙呢?这是消灭自己的方法。”当即斩杀了说话的人。以孔苌任前锋都督,命令三军:“滞后出击者,斩!”石勒占据险要之地,在山上设置诱敌的兵马,前面安排两支军队埋伏,派出轻骑兵与箕谵交战,假装不能取胜而退逃。箕澹放开军队追击,进入埋伏中。石勒前后夹击箕澹的军队,大败箕澹,缴获铠甲、战马数以万计。箕澹、卫雄率领一千多骑兵逃奔代郡,韩据弃城逃跑,并州土地为之震惊恐惧。

  [14]十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14]十二月,乙卯朔(初一),发生日食。

  [15]司空长史李弘以并州降石勒。刘琨进退失据,不知所为,段匹遣信邀之,己未,琨帅众从飞狐奔蓟。匹见琨,甚相亲重,与之结婚,约为兄弟。勒分徙阳曲、乐平民于襄国,置守宰而还。

  [15]司空长史李弘率并州向石勒投降。这样刘琨失去据点进退两难,不知所措,段匹派使者邀请他,己未(初五),刘琨率领部众从飞狐奔往蓟城。段匹见了刘琨,非常亲近敬重,与他联姻,并结拜为兄弟。石勒分别迁徙阳曲、乐平的百姓到襄国,安排了郡守县令等地方长官而回师。

  孔苌攻箕澹于代郡,杀之。

  孔苌到代郡攻打箕澹,杀了他。

  苌等攻贼帅马严、冯,久而不克。司、冀、并、兖流民数万户在辽西,迭相招引,民不安业。勒问计于濮阳侯张宾,宾曰:“严、本非公之深仇,流民皆有恋本之志,今班师振旅,选良牧守使招怀之,则幽、冀之寇可不日而清,辽西流民将相帅而至矣。”勒乃召苌等归,以武遂令李回为易北督护,兼高阳太守。马严士卒素服回威德,多叛严归之,严惧而出走,赴水死。冯帅其众降。回徙居易京,流民归之者相继于道。勒喜,封回为弋阳子,增张宾邑千户,进位前将军;宾固辞不受。

  孔苌等人又攻打强盗首领马严、冯,很久攻不下来。司、冀、并、兖四州的数万户流民在辽西,多次互相招引,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石勒向濮阳侯张宾询问计策,张宾说:“马严、冯本来与您没有深仇,流民们都有思恋故乡的想法。现在调动军队回师,选择安排优秀的地方长官让他们招抚安慰他们,那么幽州、冀州的强盗用不了几天就能够肃清,辽西流民将会互相携带着而来了。”石勒于是宣召孔苌等人回来,以武遂县令李回担任易北督护,兼高阳太守。马严的兵率一直佩服李回的威严恩德,大多叛离马严而投奔李回,马严恐惧而出逃,投水而死。冯率领他的部众投降。李回迁徙到易京居住,跟随他的流民不绝于道。石勒高兴,封李回为弋阳子,给张宾增加一千户的封邑,并升为前将军。张宾坚持推辞而不接受。

  [16]丞相睿闻长安不守,出师露次,躬擐甲胄,移檄四方,刻日北征。以漕运稽期,斩督运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逆流上,至柱末二丈余而下,观者咸以为冤。丞相司直刘隗上言:“伯罪不至死,请免从事中郎周等官。”于是右将军王导等上疏引咎,请解职。睿曰:“政刑失中,皆吾暗塞所致。”一无所问。

  [16]丞相司马睿听说长安失守,带军队出去露宿野外,亲自穿上铠甲,向各地发布檄文,限定日期北伐。因为水道运粮耽误了日期,杀督运史淳于伯。行刑的人用刀擦柱子,血逆流而上,一直到二丈多的柱子末端才流下。观看的人都认为淳于伯冤枉。丞相司直刘隗上言道:“淳于伯罪不至死,请免除从事中郎周等人的官职。”于是右将军王导等人上奏疏承认错误,请求免除职务。司马睿说:“政令刑罚失当,都是我糊涂昏昧造成的。”他没有把一个人问罪。

  隗性刚讦,当时名士多被弹劾,睿率皆容贷,由是众怨皆归之。南中郎将王含,敦之兄也,以族强位显,骄傲自恣,一请参佐及守长至二十许人,多非其才;隗劾奏含,文致甚苦,事虽被寝,而王氏深忌疾之。

  刘隗性格刚烈不徇私情,当时的名士多被他弹劾,但司马睿总是加以宽容,因此大家都把怨恨集中到刘隗身上。南中郎将王含是王敦的哥哥,因为家族势强而地位显赫,骄傲放纵,一次请求安排参佐以及郡守县令等官职就达二十人左右,而且大多不称职。刘隗弹劾王含,罗织罪名,事情虽然被压了下来,而王氏家族对他深怀忌恨。

  [17]丞相睿以邵续为冀州刺史。续女婿广平刘遐聚众河、济之间,睿以遐为平原内史。

  [17]丞相司马睿以邵续担任冀州刺史。邵续的女婿广平人刘遐在河、济地区聚集了一些人马,司马睿就让刘遐担任平原内史。

  [18]托跋普根之子又卒,国人立其从父郁律。

  [18]拓跋普根的儿子又去世了,国人又把他的叔父拓跋郁律立为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