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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列传·卷五十三

邢峦 李平

邢峦,字洪宾,河间鄚人也。五世祖嘏,石勒频征不至。嘏无子,峦高祖盖, 自旁宗入后。盖孙颖,字宗敬,以才学知名。世祖时,与范阳卢玄、渤海高允等同 时被征。后拜中书侍郎,假通直常侍、宁朔将军、平城子,衔命使于刘义隆。后以 病还乡里。久之,世祖访颖于群臣曰:“往忆邢颖长者,有学义,宜侍讲东宫,今 其人安在?”司徒崔浩对曰:“颖卧疾在家。”世祖遣太医驰驿就疗。卒,赠冠军 将军、定州刺史,谥曰康。子修年,即峦父也,州主簿。

峦少而好学,负帙寻师,家贫厉节,遂博览书传。有文才干略,美须髯,姿貌 甚伟。州郡表贡,拜中书博士,迁员外散骑侍郎,为高祖所知赏。兼员外散骑常侍, 使于萧赜。还,拜通直郎,转中书侍郎,甚见顾遇,常参座席。高祖因行药至司空 府南,见峦宅,遣使谓峦曰:“朝行药至此,见卿宅乃住,东望德馆,情有依然。” 峦对曰:“陛下移构中京,方建无穷之业,臣意在与魏升降,宁容不务永年之宅。” 高祖谓司空穆亮、仆射李冲曰:“峦之此言,其意不小。”有司奏策秀、孝,诏曰: “秀、孝殊问,经权异策。邢峦才清,可令策秀。”后兼黄门郎。

从征汉北,峦在新野,后至。高祖曰:“伯玉天迷其心,鬼惑其虑;守危邦, 固逆主,乃至如此。”峦曰:“新野既摧,众城悉溃,唯有伯玉,不识危机,平殄 之辰,事在旦夕。”高祖曰:“至此以来,虽未擒灭,城隍已崩,想在不远。所以 缓攻者,正待中书为露布耳。”寻除正黄门、兼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迁散骑常 侍、兼尚书。

世宗初,峦奏曰:“臣闻昔者明王之以德治天下,莫不重粟帛,轻金宝。然粟 帛安国育民之方,金玉是虚华损德之物。故先皇深观古今,去诸奢侈。服御尚质, 不贵雕镂;所珍在素,不务奇绮。至乃以纸绢为帐扆,铜铁为辔勒。训朝廷以节俭, 示百姓以忧务,日夜孜孜,小大必慎。轻贱珠玑,示其无设,府藏之金,裁给而已, 更不买积以费国资。逮景明之初,承升平之业,四疆清晏,远迩来同,于是蕃贡继 路,商贾交入,诸所献贸,倍多于常。虽加以节约,犹岁损万计,珍货常有余,国 用恆不足。若不裁其分限,便恐无以支岁。自今非为要须者,请皆不受。”世宗从 之。寻正尚书,常侍如故。

萧衍梁秦二州行事夏侯道迁以汉中内附,诏加峦使持节、都督征梁汉诸军事、 假镇西将军,进退征摄,得以便宜从事。峦至汉中,白马以西犹未归顺,峦遣宁远 将军杨举、统军杨众爱、氾洪雅等领卒六千讨之。军锋所临,贼皆款附,唯补谷戍 主何法静据城拒守。举等进师讨之,法静奔溃,乘胜追奔至关城之下,萧衍龙骧将 军关城流杂疑

李侍叔逆以城降。萧衍辅国将军任僧幼等三十余将,率南安、广 长、东洛、大寒、武始、除口、平溪、桶谷诸郡之民七千余户,相继而至。萧衍平 西将军李天赐、晋寿太守王景胤等拥众七千,屯据石亭。统军韩多宝等率众击之, 破天赐前军赵者,擒斩一千三百。遣统军李义珍讨晋寿,景胤宵遁,遂平之。诏 曰:“峦至彼,须有板官,以怀初附。高下品第,可依征义阳都督之格也。”拜峦 使持节、安西将军、梁秦二州刺史。

萧衍巴西太守庞景民恃远不降,峦遣巴州刺史严玄思往攻之,斩景民,巴西悉 平。萧衍遣其冠军将军孔陵等率众二万,屯据深坑,冠军将军曾方达固南安,冠军 将军任僧褒、辅国将军李畎戍石同。峦统军王足所在击破之,枭衍辅国将军乐保明、 宁朔将军李伯度、龙骧将军李思贤,贼遂保回车栅。足又进击衍辅国将军范峻,自 余斩获殆将万数。孔陵等收集遗众,奔保梓潼,足又破之,斩衍辅国将军符伯度, 其杀伤投溺者万有余人。开地定民,东西七百,南北千里,获郡十四、二部护军及 诸县戍,遂逼涪城。峦表曰:

扬州、成都相去万里,陆途既绝,唯资水路。萧衍兄子渊藻,去年四月十三日 发扬州,今岁四月四日至蜀。水军西上,非周年不达,外无军援,一可图也。益州 顷经刘季连反叛,邓元起攻围,资储散尽,仓库空竭,今犹未复。兼民人丧胆,无 复固守之意,二可图也。萧渊藻是裙屐少年,未洽治务,及至益州,便戮邓元超、 曹亮宗,临戎斩将,则是驾驭失方。范国惠津渠退败,锁执在狱。今之所任,并非 宿将重名,皆是左右少年而已。既不厌民望,多行残暴,民心离解,三可图也。蜀 之所恃唯剑阁,今既克南安,已夺其险,据彼界内,三分已一。从南安向涪,方轨 任意,前军累破,后众丧魂,四可图也。昔刘禅据一国之地,姜维为佐,邓艾既出 绵竹,彼即投降。及苻坚之世,杨安、朱彤三月取汉中,四月至涪城,兵未及州, 仲孙逃命。桓温西征,不旬月而平。蜀地昔来恆多不守。况渊藻是萧衍兄子,骨肉 至亲,若其逃亡,当无死理。脱军克涪城,渊藻复何宜城中坐而受困?若其出斗, 庸蜀之卒唯便刀槊,弓箭至少,假有遥射,弗至伤人,五可图也。

臣闻乘机而动,武之善经;攻昧侮亡,《春秋》明义。未有舍干戚而康时,不 征伐而混一。伏惟陛下,纂武文之业,当必世之期;跨中州之饶,兼甲兵之盛;清 荡天区,在于今矣。是以践极之初,寿春驰款;先岁命将,义阳克辟。淮外谧以风 清,荆沔于焉肃晏。方欲偃甲息兵,候机而动,而天赞休明,时来斯速,虽欲靖戎, 理不获已。至使道迁归诚,汉境伫拔。臣以不才,属当戎寄,内省文吏,不以军谋 自许,指临汉中,惟规保疆守界。事属艰途,东西寇窃,上凭国威,下仗将士,边 帅用命,频有薄捷。藉势乘威,经度大剑,既克南安,据彼要险。前军长迈,已至 梓潼,新化之民,翻然怀惠。瞻望涪益,旦夕可屠。正以兵少粮匮,未宜前出。为 尔稽缓,惧失民心,则更为寇。今若不取,后图便难,辄率愚管,庶几殄克,如其 无功,分受宪坐。且益州殷实,户余十万,比寿春、义阳三倍非匹,可乘可利,实 在于兹。若朝廷志存保民,未欲经略,臣之在此,便为无事,乞归侍养,微展乌鸟。

诏曰:“若贼敢窥觎,观机翦扑;如其无也,则安民保境,以悦边心。子蜀之 举,更听后敕。方将席卷岷蜀,电扫西南,何得辞以恋亲,中途告退!宜勖令图, 务申高略。”峦又表曰:

昔邓艾、钟会率十八万众,倾中国资给,裁得平蜀。所以然者,斗实力故也。 况臣才绝古人,智勇又阙,复何宜请二万之众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据得要险, 士民慕义,此往则易,彼来则难,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前进,已逼涪城; 脱得涪城,则益州便是成擒之物,但得之有早晚耳。且梓潼已附,民户数万,朝廷 岂得不守之也?若守也,直保境之兵则已一万,臣今请二万五千,所增无几。又剑 阁天险,古来所称,张载《铭》云:“世乱则逆,世清斯顺。”此之一言,良可惜 矣。臣诚知征戎危事,不易可为,自军度剑阁以来,鬓发中白,忧虑战惧,宁可一 日为心。所以勉强者,既得此地而自退不守,恐辜先皇之恩遇,负陛下之爵禄,是 以孜孜,频有陈请。且臣之意算,正欲先图涪城,以渐而进。若克涪城,便是中分 益州之地,断水陆之冲。彼外无援军,孤城自守,复何能持久哉!臣今欲使军军相 次,声势连接,先作万全之计,然后图彼,得之则大克,不得则自全。

又巴西、南郑相离一千四百,去州迢递,恆多生动。昔在南之日,以其统绾势 难,故增立巴州,镇静夷獠,梁州藉利,因而表罢。彼土民望,严、蒲、何、杨, 非唯五三;族落虽在山居,而多有豪右。文学笺启,往往可观;冠带风流,亦为不 少。但以去州既远,不能仕进;至于州纲,无由厕迹。巴境民豪,便是无梁州之分, 是以郁怏,多生动静。比建议之始,严玄思自号巴州刺史,克城以来,仍使行事。 巴西广袤一千,户余四万,若彼立州,镇摄华獠,则大帖民情。从垫江已还,不复 劳征,自为国有。

世宗不从。又王足于涪城辄还,遂不定蜀。

峦既克巴西,遣军主李仲迁守之。仲迁得萧衍将张法养女,有美色,甚惑之。 散费兵储,专心酒色,公事谘承,无能见者。峦忿之切齿,仲迁惧,谋叛,城人斩 其首,以城降衍将谯希远,巴西遂没。武兴氐杨集起等反叛,峦遣统军傅竖眼讨平 之,语在《竖眼传》。峦之初至汉中,从容风雅,接豪右以礼,抚细民以惠。岁余 之后,颇因百姓去就,诛灭齐民,藉为奴婢者二百余口,兼商贩聚敛,清论鄙之。 征授度支尚书。

时萧衍遣兵侵轶徐兗,缘边镇戍,相继陷没。朝廷忧之,乃以峦为使持节、都 督东讨诸军事、安东将军,尚书如故。世宗劳遣峦于东堂曰:“萧衍寇边,旬朔滋 甚,诸军舛互,规致连戍陷没,宋鲁之民尤罹汤炭。诚知将军旋京未久,膝下难违, 然东南之寄,非将军莫可。将军其勉建殊绩,以称朕怀,自古忠臣亦非无孝也。” 峦对曰:“贼虽送死连城,犬羊众盛,然逆顺理殊,灭当无远。况臣仗陛下之神算, 奉律以摧之,平殄之期可指辰而待。愿陛下勿以东南为虑。”世宗曰:“汉祖有云 ‘金吾击郾,吾无忧矣’。今将军董戎,朕何虑哉。”

先是,萧衍辅国将军萧及先率众二万,寇陷固城;冠军将军鲁显文、骁骑将军 相文玉等率众一万,屯于孤山;衍将角念等率众一万,扰乱龟蒙,土民从逆,十室 而五。峦遣统军樊鲁讨文玉,别将元恆攻固城,统军毕祖朽讨角念。樊鲁大破文玉 等,追奔八十余里,斩首四千余级。元恆又破固城,毕祖朽复破念等,兗州悉平。 峦破贼将蓝怀恭于睢口,进围宿豫。而怀恭等复于淮南造城,规断水陆之路。峦身 率诸军,自水南而进,遣平南将军杨大眼从北逼之,统军刘思祖等夹水造筏,烧其 船舫。众军齐进,拔栅填堑,登其城。火起中流,四面俱击,仍陷贼城,俘斩数万。 在陈别斩怀恭,擒其列侯、列将、直阁、直后三十余人,俘斩一万。宿豫既平,萧 昞亦于淮阳退走,二戍获米四十余万石。

世宗赐峦玺书曰:“知大龛丑虏,威振贼庭,淮外雾披,徐方卷蹠,王略远恢, 混一维始,公私庆泰,何快如之!贼衍此举,实为倾国。比者宿豫陷殁,淮阳婴城, 凶狡侜张,规抗王旅。将军忠规协著,火烈霜摧,电动岱阴,风扫沂峄。遂令逋诛 之寇,一朝歼夷;元鲸大憝,千里折首。殊勋茂捷,自古莫二。但扬区未安,余烬 宜荡,乘胜掎角,势不可遗。便可率厉三军,因时经略,申威东南,清彼江介,忘 此仍劳,用图永逸,进退规度,委之高算。”又诏峦曰:“淮阳、宿豫虽已清复, 梁城之贼,犹敢聚结。事宜乘胜,并势摧殄。可率二万之众渡淮,与征南掎角,以 图进取之计。”

及梁城贼走,中山王英乘胜攻钟离,又诏峦帅众会之。峦表曰:“奉彼诏旨: 令臣济淮与征南掎角,乘胜长驱,实是其会。但愚怀所量,窃有未尽。夫图南因于 积风,伐国在于资给,用兵治戎,须先计校。非可抑为必胜,幸其无能。若欲掠地 诛民,必应万胜;如欲攻城取邑,未见其果。得之则所益未几,不获则亏损必大。 萧衍倾竭江东,为今岁之举,疲兵丧众,大败而还,君臣失计,取笑天下。虽野战 非人敌,守城足有余,今虽攻之,未易可克。又广陵悬远,去江四十里;钟离、淮 阴介在淮外,假其归顺而来,犹恐无粮艰守;况加攻讨,劳兵士乎?且征南军士从 戎二时,疲弊死病,量可知已。虽有乘胜之资,惧无远用之力。若臣之愚见,谓宜 修复旧戍,牢实边方,息养中州,拟之后举。又江东之衅,不患久无,畜力待机, 谓为胜计。”诏曰:“济淮掎角,事如前敕。何容犹尔盘桓,方有此请!可速进军, 经略之宜听征南至要。”

峦又表曰:“萧衍侵境,久劳王师,今者奔走,实除边患。斯由灵赞皇魏,天 败寇竖,非臣等弱劣所能克胜。若臣之愚见,今正宜修复边镇,俟之后动。且萧衍 尚在,凶身未除,螳螂之志,何能自息。唯应广备以待其来,实不宜劳师远入,自 取疲困。今中山进军钟离,实所未解。若能为得失之计,不顾万全,直袭广陵,入 其内地,出其不备,或未可知。正欲屯兵,萧密余军犹自在彼;欲言无粮,运船复 至。而欲以八十日粮图城者,臣未之前闻。且广陵、任城可为前戒,岂容今者复欲 同之?今若往也,彼牢城自守,不与人战,城堑水深,非可填塞,空坐至春,则士 自敝苦。遣臣赴彼,粮何以致?夏来之兵,不赍冬服,脱遇冰雪,取济何方?臣宁 荷怯懦不进之责,不受败损空行之罪。钟离天险,朝贵所具,若有内应,则所不知, 如其无也,必无克状。若其不复,其辱如何!若信臣言也,愿赐臣停;若谓臣难行, 求回臣所领兵统,悉付中山,任其处分,臣求单骑随逐东西。且俗谚云,耕则问田奴,绢则问织婢。臣虽不武,忝备征将,前宜可否,颇实知之。臣既谓难,何容强 遣?”诏曰:“安东频请罢军,迟回未往,阻异戎规,殊乖至望。士马既殷,无容 停积,宜务神速,东西齐契,乘胜扫殄,以赴机会。”峦累表求还,世宗许之。英 果败退,时人伏其识略。

初,侍中卢昶与峦不平。昶与元晖俱世宗所宠,御史中尉崔亮,昶之党也。昶、 晖令亮纠峦,事成,许言于世宗以亮为侍中。亮于是奏劾峦在汉中掠良人为奴婢。 峦惧为昶等所陷,乃以汉中所得巴西太守庞景民女化生等二十余口与晖。化生等数 人,奇色也,晖大悦,乃背昶为峦言于世宗云:“峦新有大功,已经赦宥,不宜方 为此狱也。”世宗纳之。高肇以峦有克敌之效,而为昶等所排,助峦申释,故得不 坐。

豫州城民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以城南入,萧衍遣其冠军将军齐苟仁率众入据 悬瓠。诏峦持节率羽林精骑以讨之,封平舒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赏宿豫之功也。 世宗临东堂,劳遣峦曰:“司马悦不慎重门之戒,智不足以谋身,匪直丧元隶贤, 乃大亏王略。悬瓠密迩近畿,东南籓捍,兼云□公在彼,忧虑尤深。早生理不独立, 必远引吴楚,士民同恶,势或交兵。卿文昭武烈,朝之南仲,故令卿星言电迈,出 其不意。卿言早生走也守也?何时可以平之?”峦对曰:“早生非有深谋大智。能 构成此也,但因司马悦虐于百姓,乘众怒而为之,民为凶威所慑,不得已而苟附。 假萧衍军入应,水路不通,粮运不继,亦成擒耳,不能为害也。早生得衍军之接, 溺于利欲之情,必守而不走。今王师若临,士民必翻然归顺。围之穷城,奔走路绝, 不度此年,必传首京师。愿陛下不足垂虑。”世宗笑曰:“卿言何其壮哉!深会朕 遣卿之意。知卿亲老,颇劳于外,然忠孝不俱,才宜救世,不得辞也。”

于是峦率骑八百,倍道兼行,五日次于鲍口。贼遣大将军胡孝智率众七千,去 城二百,逆来拒战。峦击破孝智,乘胜长驱,至于悬瓠。贼出城逆战,又大破之, 因即渡汝。既而大兵继至,遂长围之。诏加峦使持节、假镇南将军、都督南讨诸军 事。征南将军、中山王英南讨三关,亦次于悬瓠,以后军未至,前寇稍多,惮不敢 进,乃与峦分兵掎角攻之。衍将齐苟仁等二十一人开门出降,即斩早生等同恶数十 人。豫州平,峦振旅还京师。世宗临东堂劳之曰:“卿役不逾时,克清妖丑,鸿勋 硕美,可谓无愧古人。”峦对曰:“此自陛下圣略威灵,英等将士之力,臣何功之 有。”世宗笑曰:“卿匪直一月三捷,所足称奇,乃存士伯,欲功成而不处。”

峦自宿豫大捷,及平悬瓠,志行修正,不复以财贿为怀。戎资军实,丝毫无犯。 迁殿中尚书,加抚军将军。延昌三年,暴疾卒,年五十一。峦才兼文武,朝野瞻望, 上下悼惜之。诏赙帛四百匹,朝服一袭,赠车骑大将军、瀛州刺史。初,世宗欲赠 冀州,黄门甄琛以峦前曾劾己,乃云:“瀛州峦之本邦,人情所欲。”乃从之。及 琛为诏,乃云“优赠车骑将军、瀛州刺史”,议者笑琛浅薄。谥曰文定。

子逊,字子言。貌虽陋短,颇有风气。解褐司徒行参军,袭爵。后迁国子博士、 本州中正。因谒灵太后,自陈:“功名之子,久抱沉屈。臣父屡为大将,而臣身无 军功阶级。臣父唯为忠臣,不为慈父。”灵太后慨然,以逊为长兼吏部郎中。出为 安远将军、平州刺史。时北蕃多难,稽留不进,免。孝庄初,除辅国将军、通直散 骑常侍、东道军司,讨逆贼刘举于濮阳,不克。还,除散骑常侍,加前将军。永安 二年,坐受任元颢,除名。寻除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出帝时,转卫将军、右 光禄大夫。孝静初,以本官领尝药典御,加车骑将军。久之,除大司农卿,与少卿 马庆哲至相纠讼。逊锐于财利,议者鄙之。武定四年卒,年五十六。赠本将军、光 禄勋卿、幽州刺史。

子祖微,开府祭酒。父丧未终,谋反,伏法。

峦弟儒,瀛州镇远府长史、给事中。

儒弟伟,尚书郎中。卒,赠博陵太守。子昕,在《文苑传》。

伟弟季彦。

季彦弟晏,字幼平。美风仪,博涉经史,善谈释老,雅好文咏。起家太学博士、 司徒东阁祭酒。世宗初,为与广平王怀游宴,左迁鄚县令。未之官,除给事中,迁 司空主簿、本州中正、汝南王文学。稍迁辅国将军、司空长史、兼吏部郎中。以本 将军出为南兗州刺史。征为太中大夫、兼丞相高阳王右长史。寻以本将军除沧州刺 史。为政清静,吏民安之。孝昌中卒,时年五十一。赠征北将军、尚书左仆射、瀛 州刺史,谥曰文贞。晏笃于义让。初为南兗州刺史,例得一子解褐,乃启其孤弟子 子慎,年甫十二,而其子已弱冠矣。后为沧州,复启孤兄子昕为府主簿,而其子并 未从宦。世人以此多之。

子测,武定末,太子洗马。

测弟亢,字子高,颇有文学。释褐司空行参军。迁广平王开府从事中郎,兼通 直散骑常侍,使于萧衍,时年二十八。还,除平东将军,齐文襄王大将军府属,又 转中外府属。武定七年,坐事死于晋阳,年三十四。

峦叔祖祐,字宗祐。少有学尚,知名于时。征除著作郎,领乐良王傅。后假员 外散骑常侍,使于刘彧。以将命之勤,除建威将军、平原太守,赐爵城平男。政清 刑肃,百姓安之。卒,年七十三。

子产,字神宝。好学,善属文。少时作《孤蓬赋》,为时所称。举秀才,除著 作佐郎。假员外常侍、鄚县子,使于萧颐。产仍世将命,时人美之。后迁中书侍郎, 俄迁太子中庶子。卒,年四十六,朝廷嗟惜焉。赠建威将军、平州刺史、乐城子, 谥曰定。

祐从子虬,字神虎。少为《三礼》郑氏学,明经有文思。举秀才上第,为中书 议郎、尚书殿中郎。高祖因公事与语,问朝觐宴飨之礼,虬以经对,大合上旨。转 司徒属、国子博士。高祖崩,尚书令王肃多用新仪,虬往往折以《五经》正礼。转 尚书右丞,徙左丞,多所纠正,台阁肃然。时雁门人有害母者,八座奏轘之而潴其 室,宥其二子。虬驳奏云:“君亲无将,将而必诛。今谋逆者戮及期亲,害亲者今 不及子,既逆甚枭獍,禽兽之不若,而使禋祀不绝,遗育永传,非所以劝忠孝之道, 存三纲之义。若圣教含容,不加孥戮,使父子罪不相及,恶止于其身,不则宜投之 四裔,敕所在不听配匹。盘庚言‘无令易种于新邑’,汉法五月食枭羹,皆欲绝其 类也。”奏入,世宗从之。寻除司徒右长史,迁龙骧将军、光禄少卿。虬母在乡遇 患,请假归。值秋水暴长,河梁破绝,虬得一小船而渡,漏而不没,时人异之。母 丧,哀毁过礼,为时所称。年四十九,卒。赠征虏将军、幽州刺史,谥曰威。虬善 与人交,清河崔亮、顿丘李平并与亲善。所作碑颂杂笔三十余篇。有二子。

长子臧,在《文苑传》。

臧弟子才,武定末,太常卿。

虬从子策,亦有才学。卒于齐王仪同开府主簿。

李平,字昙定,顿丘人也,彭城王嶷之长子。少有大度。及长,涉猎群书,好 《礼》、《易》,颇有文才。太和初,拜通直散骑侍郎,高祖礼之甚重。频经大忧, 居丧以孝称。后以例降,袭爵彭城公。拜太子中舍人,迁散骑侍郎,舍人如故,迁 太子中庶子。平因侍从容请自效一郡,高祖曰:“卿复欲以吏事自试也。”拜长乐 太守,政务清静,吏民怀之。车驾南伐,以平兼冀州仪同开府长史,甚著声称,仍 除正长史,太守如故。未几,遂行河南尹,豪右权贵惮之。世宗即位,除黄门郎, 迁司徒左长史,行尹如故。寻以称职正尹,长史如故。

车驾将幸鄴,平上表谏曰:“伏见己丑诏书,云轩銮辂,行幸有期,凤服龙骖, 克驾近日。将欲讲武淇阳,大习鄴魏;驰骕騻于绿竹之区,骋麟骥于漳滏之壤。斯 诚幽显同忻,人灵共悦。臣之愚管,窃有惑焉。何者?嵩京创构,洛邑俶营,虽年 跨十稔,根基未就。代民至洛,始欲向尽,资产罄于迁移,牛畜毙于辇运;陵太行 之险,越长津之难;辛勤备经,得达京阙。富者犹损太半,贫者可以意知。兼历岁 从戎,不遑启处,自景明已来,差得休息。事农者未积二年之储,筑室者裁有数间 之屋,莫不肆力伊瀍,人急其务。实宜安静新人,劝其稼穑,令国有九年之粮,家 有水旱之备。若乘之以羁绁,则所废多矣。一夫从役,举家失业。今复秋稼盈田, 禾菽遍野,銮驾所幸,腾践必殷。未若端拱中天,坐招四海,耀武崧原,礼射伊洛, 士马无跋涉之劳,兆民有康哉之咏。可不美欤?”不从。诏以本官行相州事。世宗 至鄴,亲幸平第,见其诸子。寻正刺史,加征虏将军。

平劝课农桑,修饰太学,简试通儒以充博士,选五郡聪敏者以教之,图孔子及 七十二子于堂,亲为立赞。前来台使颇好侵取,平乃画“履虎尾”、“践薄冰”于 客馆,注颂其下,以示诫焉。加平东将军,征拜长兼度支尚书,寻正尚书,领御史 中尉。

冀北刺史、京兆王愉反于信都,以平为使持节、都督北讨诸军事、镇北将军、 行冀州事以讨之。世宗临式乾殿,劳遣平曰:“愉,朕之元弟,居不疑之地,豺狼 之心,不意而发。欲上倾社稷,下残万姓。大义灭亲,夫岂获止?周公行之于古, 朕亦当行之于今。委卿以专征之任,必令应期摧殄,务尽经略之规,勿亏推毂之寄 也。何图今日言及斯事。”因嘘唏流涕。平对曰:“臣愉天迷其心,构此枭悖。陛 下不以臣不武,委以总督之任,今大宥既敷,便应有征无战。脱守迷不悟者,当仰 凭天威,抑厉将士,譬犹太阳之消微露,巨海之荡荧烛,天时人事,灭在昭然。如 其稽颡军门,则送之大理;若不悛待戮,则鸣鼓衅钟。非陛下之事。”

平进次经县,诸军大集。夜有蛮兵数千斫平前垒,矢及平帐,平坚卧不动,俄 而乃定。遂至冀州城南十六里。贼攻围济州军,拔栅填堑,未满者数尺。诸将合战, 无利而还,惮于更进。平亲入行间,劝以重赏,士卒乃前,大破逆众。愉时坠马, 乃有一人下马授愉,止而斗死。乘胜逐北,至于城门,斩首数万级,遂围城烧门。 愉与百余骑突门出走,遣统军叔孙头追之,去信都八十里擒愉。冀州平,世宗遣兼 给事黄门侍郎、秘书丞元梵宣旨慰劳。征还京师,以本官领相州大中正。

平先为尚书令高肇、侍御史王显所恨,后显代平为中尉,平加散骑常侍。显劾 平在冀州隐截官口,肇又扶成其状,奏除平名。延昌初,诏复官爵,除其定冀之勋。 前来良贱之讼,多有积年不决。平奏不问真伪,一以景明年前为限,于是争讼止息。 武川镇民饥,镇将任款请贷未许,擅开仓赈恤,有司绳以费散之条,免其官爵。平 奏款意在济人,心无不善,世宗原之。迁中书令,尚书如故。肃宗初,转吏部尚书, 加抚军将军。平高明强济,所在有声,但以性急为累。尚书令、任城王澄奏理平定 冀之勋,请酬以山河之赏。灵太后乃封武邑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缣二千五 百匹。

先是,萧衍遣其左游击将军赵祖悦偷据西硖石,众至数万,以逼寿春。镇南崔 亮攻之,未克,又与李崇乖贰。诏平以本官使持节、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右仆射为 行台,节度诸军,东西州将一以禀之,如有乖异,以军法从事。诏平长子奖以通直 郎从。赐平缣帛百段、紫纳金装衫甲一领,赐奖缣布六十段、绛衲袄一领。父子重 列,拜受家庭,观者荣之。于是率步骑二千以赴寿春。平巡视硖石内外,知其盈虚 之所。严勒崇、亮,令水陆兼备,克期齐举。崇、亮惮之,无敢乖互。频日交战, 屡破贼军。安南将军崔延伯立桥于下蔡,以拒贼之援军。贼将王神念、昌义之等不 得进救,祖悦守死穷城。平乃部分攻之。令崔亮督陆卒攻其城西,李崇勒水军击其 东面,然后鼓噪,南北俱上。贼众周章,东西赴战。屠贼外城,贼之将士相率归附。 祖悦率其余众固保南城,通夜攻守,至明乃降。斩祖悦,送首于洛,俘获甚众。以 功迁尚书右仆射,加散骑常侍,将军如故。

平还京师,灵太后见于宣光殿,赐以金装刀杖一口。时南徐州表云:萧衍堰淮 水为患。诏公卿议之,平以为不假兵力,终自毁坏。及淮堰破,灵太后大悦,引群 臣入宴,敕平前鸣箫管,肃宗手赐缣布百段。熙平元年冬卒,遗令薄葬。诏给东园 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帛七百匹。灵太后为举哀于东堂。赠侍中、骠骑大将军、 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文烈公。平自在度支,至于端副,夙夜在公,孜孜匪懈, 凡处机密十有余年,有献替之称。所制诗赋箴谏咏颂,别有集录。

平长子奖,字遵穆,袭。容貌魁伟,有当世才度。自太尉参军事,稍迁通直郎、 中书侍郎、直阁将军、吏部郎中、征虏将军,迁安东将军、光禄大夫,仍吏部郎中。 又以本官兼尚书,出为抚军将军、相州刺史。初,元义擅朝,奖为其亲待,频居显 要。灵太后反政,削除官爵。孝庄初,为散骑常侍、镇东将军、河南尹。奖前后所 历,皆以明济著称。元颢入洛,颢以奖兼尚书右仆射,慰劳徐州。羽林及城人不承 颢旨,害奖,传首洛阳。

出帝时,奖故吏通直散骑常侍宋游道上书理奖曰:“臣闻赏善罚恶,谓之二机, 有道存焉,所贵不滥。是以子胥无罪,吴人痛之;郄宛不幸,国言未息。故河南尹 李奖,门居戚里,世擅名家,有此良才,是兼周用。自少及长,忠孝为心,入朝出 牧,清明流誉。襟怀放暢,风神爽发;实廊庙之瑚琏,社稷之桢干。往岁,北海窃 据,负扆当朝,王公卿士,俯眉从事。而奖阖门百口,同居京洛,既被羁絷,自拔 无由。托使东南,情存避难,当时物论,谓其得所。然北海未败之日,徐州刺史元 孚为其纯臣,莫之敢距,表启相望,迟速唯命。及皇舆返正,神器斯复,轻薄之徒, 共生侥幸,诡言要赏,曲道求通,滥及善人,称为己力。若以奖受命贼朝,语迹成 罪,便与天下共当此责。于时朝旨唯命免官,亦既经恩,方加酷滥。伊昔具臣,比 肩贼所,身临河上,日寻干戈,时逢宽政,任遇不改。一介使人,独婴斯戮,凡在 有心,孰不嗟悼!前朝所以论功者,见其边人且相慰悦,其有郭默生乱,刘胤悬首, 事乃权宜,盖非实录。昔邓艾下世,段灼理其冤;马援物故,朱勃申其屈。臣虽小 人,趣事君子,有怀旧恩,义兼人故,见其若此,久欲陈辞。含言未吐,遂至今日, 幽泉已闭,垄树成行,内手扪心,顾怀愧慨。幸逢兴圣,理运唯新,虽曰纂戎,事 同创革。频有大恩,被于率土,亡官失爵者,悉蒙追复。而奖杂木犹存,牛车未改。 士感知乙,怀此无忘,轻率瞽言,干犯辇毂。伏愿天鉴,赐垂矜览,加其赠秩,慰 此幽魂。”诏赠卫将军、冀州刺史。

子构,袭。武定末,太子中舍人。齐受禅,爵例降。

构弟训,太尉默曹参军。

奖弟谐,字虔和。风流闲润,博学有文辩,当时才俊,咸相钦赏。受父前爵彭 城侯。自太尉参军,历尚书郎、徐州北海王颢抚军府司马,入为长兼中书侍郎。崔 光引为兼著作郎,谐在史职,无所历意。加辅国将军、相州大中正、光禄大夫,除 金紫光禄大夫,加卫将军。

元颢入洛,以为给事黄门侍郎。颢败,除名,乃为《述身赋》曰:

夫休咎相蹑,祸福相生。龟筮迷其兆,圣达蔽其萌。览成败于前迹,料趣舍于 人情。咸争途以走利,罕外己以逃名。连从车以载祸,多厩马以取刑。岂知夫一介 独往,乃千乘所不能倾。伊薄躬之悔吝,无性命之淑灵。藉休庸于祖武,仰余烈于 家声。徒从师以下学,乏游道于上京。洎方年之四五,实始筮之弱龄。爰释巾而从 吏,谬邀宠于时明。

彼囗囗之赫赫,乃陋周而小汉。帝文笃其成功,我武治其未乱。掩四奥而同轨, 穆三辰而贞观。威北暢而武戢,鼎南迁而文焕。异人相趋于绛阙,鸿生接武于儒馆。 总群雅而同归,果方员而殊贯。伊滥吹之所从,初窃服于宰旅。奉盛王之高义,游 兔园而容与。缀鸿鹭之末行,连英髦之茂序。

及伯舅之西伐,赫灵旗之东举。复奉役于前辕,仍执羁于后距。迫玄冬之暮岁, 历关山之遐阻。风激沙而破石,雪浮河而漫野。乐在志其无端,悲涉物而多绪。俄 宫车之晏驾,改乘辕而归予。

属推恩之在今,自傍枝而禔福。既献囗以命宗,叨微躬于侯服。礼空文于覜飨, 赋无征于汤沐。思守位而匪懈,每屏居而自肃。忽忝命于建礼,游丹绮之重复。信 兹选之为难,乃上应于列宿。阳源犹且自免,何称仲治与太叔。余生囗之萧散,本 寓名而为仕。好不存于吏法,才实疏于政理。竟火烛之不事,徒博弈其贤已。窃自 托于诸生,颇驰骋于文史。通人假其余论,士林察于囗理。乃妄涉于风流,遂饰辈 于士子。且以自托,囗囗囗囗。

虽迩傒尘滓,而赏许云霞。栖闲虚以筑馆,背城阙而为家。带二学之高宇,远 三市之狭邪。事虽俭而未陋,制有度而不奢。山隐势于复石,水回流于激沙。树先 春而动色,草迎岁而发花。座有清谈之客,门交好事之车。或林嬉于月夜,或水宴 于景斜。肆雕章之腴旨,咀文艺之英华。羞绿芰与丹藕,荐朱李及甘瓜。虽惭洛水 之名致,有类金谷之喧哗。聊自足于所好,岂留连于或号?思炯戒而自反,勖身名 于所蹈。奉哲后之渊猷,赞崇麾于华奥。岂千乘之乏使?感一眄之相劳。竟不留于 三月,因病满而休告。

彼东观之清华,乃任隆于载笔。蔡一去而贻恨,张再选而有述。忽牵短而滥官, 司惇史于藏室。惭班子之繁丽,微马生之简实。复通籍而延宠,陪帝扃之华密。信 仪凤之所栖,乃丝文之自出。历五载而徘徊,犹官命之不改。谢能飞于无翼,故同 滞于有待。晚加秩于戎章,乃囗号之斯在。

属运道之将季,谅冠屦之无碍。奄升御于鼎湖,忽流哀于四海。昔汉命之中微, 皇统于是三绝。暨孝昌之陵陂,亦继囗而祸结。将《小雅》之诗废,复三纲之道灭。 思跼蹐于时昏,独沉吟于运闭。遂退处于穷里,不外交于人世。及数反于中兴,驱 时雄而电逝。既藉取乱之权,方乘转圆之势。俄隙开而守废,遂冠冕之毁裂。彼膏 原而涂野,嗟卫肝与稽血。

何古今之一揆,每治少而乱多。卢遁身于东掖,荀窘迹于南罗。时获逃于囗阜, 仍窜宿于岩阿。首丘急于明发,东路长其如何。遽登舟而鼓柂,乃沿洛而泛河。骛 寸阴于不测,竞征鸟于归波。时在所而放命,连百万于山东。何信都之巨猾,若封 豕与大风。肆吞噬于觜距,咸邑烬而野空。径黎阳之寇聚,迫崖垒之沨隆。躁通川 而鼎沸,矢交射于舟中。备百罹于兹日,谅陈蔡之非穷。乘虎口而获济,陵阳侯而 迅往。得投憩于濮阳,实陶卫之旧壤。望乡村而伫立,曾不遥之河广。闻虏马之夕 嘶,见胡尘之昼上。

王略恢而庙胜,车徒发而雷响。扇风师之猛气,张天NV之层网。裁一鼓而冰 销,俄氛昆之廓荡。昔蘧生之出奔,睹亡征于乱政。及季子之来反,乃君立而位定。 伊吾人之蕞尔,本无傒于衰盛。忻草茅而偃伏,且优游于宸庆。复推斥于宦流,延 光华于玺命。甫闻内侍之忝,复奉优加之令。何金紫之陆离,郁貂玉之相映。

时权定之云初,尚民心之易扰。何建武之明杰,茂雄姿于天表。忽灵命之有归, 藉亲均而争绍。师出楚而飙发,旆陵江而云矫。辟阊阖之峥嵘,端冕旒于亿兆。神 驾逝以流越,翠华飙而缭绕。苟命舛而数违,虽功深而祚夭。时难忽然已及,网罗 周其四张。非五三之亲暱,罕徇节于汉阳。彼百僚之冠带,咸北面于西王。矧恩疏 而任远,固身存而义亡。及宸居之反正,振天网于颓纲。甄大义以明罚,虚半列于 周行。乃褫带而来反,驱下泽于故乡。

探宿志以内求,抚身途而自计。不诡遇以邀合,岂钓名以干世。独浩然而任己, 同虚舟之不系。既未识其所以来,亦岂知其所以逝。于是得丧同遣,忘怀自深。遇 物栖息,触地山林。虽因西浮之迹,何异东都之心。愿自托于鱼鸟,永得性于飞沉。 庶保此以获没,不再罪于当今。

孝静初,遭母忧,还乡里。征为魏尹,将军如故,以禫制未终,表辞。朝议亦 以为优,仍许其让。萧衍求通和好,朝廷盛选行人,以谐兼散骑常侍,为聘使主。 谐至石头,萧衍遣其主客郎范胥当接。谐问胥曰:“主客在郎官几时?”胥答曰: “我本训胄虎门,适复今任。”谐言:“国子博士不应左转为郎。”胥答曰:“特 为接应远宾,故权兼耳。”谐言:“屈己济务,诚得事宜。由我一介行人,令卿左 转。”胥答曰:“自顾菲薄,不足对扬盛美,岂敢言屈?”胥问曰:“今犹尚暖, 北间当小寒于此?”谐答曰:“地居阴阳之正,寒暑适时,不知多少。”胥曰: “所访鄴下,岂是测影之地?”谐答曰:“皆是皇居帝里,相去不远,可得统而言 之。”胥曰:“洛阳既称盛美,何事还鄴?”谐答曰:“不常厥邑,于兹五邦,王 者无外,所在关河,复何所怪?”胥曰:“殷人否危,故迁相耿,贵朝何为而迁?” 谐答:“圣人藏往知来,相时而动,何必俟于隆替?”胥曰:“金陵王气兆于先代, 黄旗紫盖,本出东南,君临万邦,故宜在此。”谐答曰:“帝王符命,岂得与中国 比隆?紫盖黄旗,终于入洛,无乃自害也?有口之说,乃是俳谐,亦何足道!”萧 衍亲问谐曰:“魏朝人士,德行四科之徒凡有几人?”谐对曰:“本朝多士,义等 如林,文武贤才,布在列位,四科之美,非无其人,庸短造次,无以备启。”衍曰: “武王有乱臣十人。魏虽人物之盛,岂得顿如卿言?”谐曰:“愚谓周称十人,本 举佐命,至于‘济济多士’,实是文王之诗。皇朝廊庙之才,足与周人有竞。”衍 曰:“若尔,文足标异、武有冠绝者,便可指陈。”谐曰:“大丞相渤海王秉文经 武,左右皇极,画一九州,悬衡四海。录尚书、汝阳王元叔昭、尚书令元世俊,宗 室之秀,绾政朝端。左仆射司马子如、右仆射高隆之,并时誉民英,戮力匡辅。侍 中高岳、侍中孙腾,勋贤忠亮,宣赞王猷。自余才美,不可具悉。”衍曰:“故宜 辅弼幼主,永固基业,深不可言。”江南称其才辩。

使还,除大司农卿,加骠骑将军,转秘书监。遇偏风废顿。武定二年卒,年四 十九,时人悼惜之。赠骠骑大将军、卫尉卿、齐州刺史。所著文集,别有集录行于 世。

长子岳,武定末,司徒祭酒。

岳弟庶,尚书南主客郎。

谐弟邕,字修穆。幼而俊爽,有逸才。著作佐郎、高阳王雍友。凡所交游皆倍 年,俊秀才藻之美,为时所称。年二十五,卒。赠镇远将军、洛州刺史,谥曰文。

史臣曰:邢峦以文武才策,当军国之任,内参机揆,外寄折冲,其纬世之器欤? 李平以高明干略,效智于时,出入当官,功名克著,盖赞务之英也。

译文

  邢峦,字洪宾,河间莫阝人。五世祖邢嘏,石勒频频征其为官,不去。邢嘏没有子嗣,邢峦高祖邢盖,从旁宗入门为其后人。邢盖孙子颖,字宗敏,以才学知名。世祖时,与范阳卢玄、渤海高允等一起被朝廷征拜。后来,朝廷拜授他为中书侍郎,假通直常侍、宁朔将军、平城子。受命出使刘义隆政权。后因病还归乡里。很久以后,魏世祖向群臣问询邢颖说:“往忆邢颖长者,富有学义,适合侍讲东宫,而今他在什么地方?”司徒崔浩回答说:“邢颖卧病在家。”魏世祖派太医前去医治。邢颖死后,朝廷赠他为冠军将军、定州刺史,谥称康。子修年,即邢峦的父亲,任州中主簿。

  邢峦幼时好学,负笈寻师,家中贫困,励节志学,于是博览群书。邢峦文才俊美、富有才干,长着修美的胡须,姿态容貌很是伟岸。州郡推荐他,朝廷拜他为中书博士,迁任员外散骑侍郎,被魏高祖所赏识。兼任员外散骑常侍,出使萧赜,还朝之后,朝廷拜授他为通直郎,转任中书侍郎,很被皇上恩顾礼遇,经常参坐帝边。高祖因服长生药,漫步行药到司空府南面,看见邢峦宅第,派使者对邢峦说:“朕早上行药到此,看见爱卿宅第才止步,东望德馆,情有依然。”邢峦回答说:“陛下移构中京,正建无穷之业,为臣意在与大魏同升降,哪能不造永年之宅。”高祖对司空穆亮、仆射李冲说:“邢峦这话,其意不小。”有关部门启奏策考秀才、孝廉之事,皇帝下诏说:“秀才、孝廉考问不同,经权异策,邢峦才学清正,可让其策考秀才。”

  后来兼任黄门郎。跟随皇帝出征汉北,邢峦在新野,后到。高祖说:“伯玉是天迷其心,鬼惑其虑,守持危邦,固奉逆主,才至今天。”邢峦说:“新野既被摧灭,众城都要崩溃,只有伯玉,不识危机,平灭之日,只在旦夕。”高祖说:“到这里以来,我虽没擒获敌人,但敌城墙崩溃,想来也是不远的事了。我之所以放慢进攻的节奏,正是为了等待中书你草拟告示罢了。”不久又除授其为正黄门、兼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迁任散骑常侍、兼任尚书。

  世宗初年,邢峦启奏说:“臣听说过去明达的君王以德治理天下,无不重视粟帛,轻视金银财宝。粮食布匹是安定国家养育万民的药方,而金玉则是浮华损德的东西。所以先皇深察古今,去除诸项奢侈。服饰御驾以质朴为尚,不看重雕镂之功,所珍视的是素朴,不追求奇珍绮丽,甚至于以纸绢为帐帷,铜铁为马的辔勒。训教朝廷官员节省俭朴,以忧勤劳务示范百姓,日夜孜孜,小大事务必很审慎。轻贱珠玑,示其无设,府藏的金银,够用而已,不再购买聚积以耗费国家资财。到景明初年,皇魏承继升平基业,四域清平,远近来同,于是各藩国贡奉继踵于路,商贾之人交相入京,诸路所献所交易的,成倍地多于往常。虽然加以节约,每年犹且损失万计资财,朝中珍货常常有余,而国家用度总是不足。如不裁决其限度,恐怕无法度过年去。臣以为从今以后,如不是必需的东西,请陛下一律不要接受。”世宗接受了他的意见。不久邢峦为正尚书,常侍官职照旧。

  萧衍政权的梁、秦二州行事夏侯道迁以汉中归附朝廷,皇帝下诏加授邢峦使持节,都督征梁汉诸军事,假镇西将军,征和进退,让他见机行事。邢峦到了汉中,白马以西的地方仍未归附,邢峦派宁远将军杨举、统军杨众爱、汜洪雅等人领兵六千前去讨伐。军队锋芒所至,敌人全都归附,只有补谷守将何法静据城拒守。杨举等挥师讨伐,法静溃逃,杨举等乘胜追到关城之下,萧衍的龙骧将军关城李侍叔举城归降。萧衍辅国将军任僧幼等三十多名将领,率领南安、广长、东洛、大寒、武始、除口、平溪、桶谷诸郡之民七千多户,相继前来归降。萧衍平西将军李天赐、晋寿太守王景胤等拥众七千,屯军据守石亭。统军韩多宝等人率军打击,攻破天赐前军赵月者,擒斩敌人一千三百人。邢峦又派统军李义珍讨伐晋寿,王景胤在晚上逃走了,于是平定了晋寿。皇帝下诏说:“邢峦到那里,必须封官,以怀归初附之人,高下等级,可依照征讨义阳都督时的格式。”拜授邢峦为使持节、安西将军、梁秦二州刺史。

  萧衍巴西太守庞景民依仗路途遥远不降于魏,邢峦派巴州刺史严玄思前往攻讨,斩杀庞景民,巴西全部平定。萧衍派他的冠军将军孔陵等人率领二万人马,屯据深坑,冠军将军鲁方达固守南安,冠军将军任僧褒、辅国将军李畎戍守石同。邢峦的统军王足无往而不胜,萧衍辅国将军乐保明、宁朔将军李伯度,龙骧将军李思贤,于是在回车栅拒守。王足又进击萧衍的辅国将军范峻,斩首俘获敌人将近一万。孔陵等收拾残部,奔保梓潼,王足又破了,斩杀了萧衍的辅国将军符伯度,其中杀伤投水的一万多人。邢峦率众开拓地盘,安定人民,东西长达七百里,南北长有千里,获得郡城十四座、二部护军以及众多县戍,于是兵逼涪城。邢峦上表说:

  “扬州、成都相距万里,陆路既已绝断,通行只有水路。萧衍的兄子萧渊藻,去年四月十三日从扬州出发,今年四月四日才到蜀地。水军西上,不到一年难以到达,蜀地外无援军,这是第一个可以图谋的理由。益州近年来经受刘季连反叛、邓元起攻围,州中资粮储备已经耗尽,仓库空竭,至今仍未恢复,加上百姓尽皆丧胆,不再有固守之意,这是第二个可以图谋的理由。萧渊藻是乳臭未干的少年,不懂治理政务,他一到益州,便杀了邓元起、曹亮宗,临战斩将,则是驾驭失方。范国惠在津渠败退,今已锁禁在狱。而今所任,并非那些名将贵臣,都是些稚嫩的少年而已,老百姓既不满他们,他们又多行残暴,民心离解,这是第三个可图取的理由。蜀中所凭借的只有剑阁,而今既已克平南安,便已夺取其险,据守他的界内,三分已得其一。从安南向涪,道路众多,敌人前军累破,后众丧魂,这是第四个可图取的理由。从前刘禅据一国之地,姜维为佐将,邓艾既出绵竹,他即投降。到苻坚时代,杨安、朱彤三月拿下汉中,四月到涪城,兵未到州,仲孙逃命。桓温西征,不到十天就平定该地。蜀地从来恒多不守。何况渊藻是萧衍哥哥的儿子,骨肉至亲,如其逃亡,当无处死之理。如我军攻克涪城,萧渊藻怎么可能坐守城中而受其困?如其出关,庸、蜀士兵只善使刀鞘,弓箭至为短少,假如遥射,不至伤人,这是第五个可图取的理由。

  “臣听说乘机而动,用武常法;攻暗侮亡,《春秋》明义。从未有舍弃干戈而能安康时势,不征伐而能统一天下的。伏思陛下总掌文、武之业,当必世之期,跨有富饶的中州,兼加甲兵之盛,清荡海内,在于今天了。所以陛下登极之初,寿春来降;前年命将,义阳克复。淮河以外风宁天清,荆州沔水于是整肃清晏。正要偃甲息兵,候机而动,然而天赞休明,时机来得过于迅速,陛下虽欲暂歇干戈,理不容已。致使道迁归降,汉境立拔。臣虽不才,属身戎伍,内省文吏,不敢以军谋自许,来到汉中,只求保疆守界。然而事属艰途,东西寇窃,臣上凭国威,下仗将士,边帅用命,频有微捷。借势乘威,谋取大剑,克破南安,据有敌人要险,我前锋部队长驱直入,已到梓潼,新近归化之民,臣等翻然怀惠,遥望涪、益二州,旦夕即可屠破。正因兵少粮缺,没有出兵。为此而缓图,臣担心会失去民心,更是为贼寇帮忙。今如不攻取,以后图取便很困难,臣请率领部下,很快克灭敌人,如果无功而还,臣愿受罪责。况且益州富饶,民户十余万,与寿春、义阳相比,三倍有余,攻取的好处,实在于此。如果朝廷志在存保人民,不打算进攻,臣在这里,便是无事可做,为臣请求归家侍奉双亲,以尽孝子之情。”

  皇帝下诏说:“如果敌人胆敢窥伺,见机歼灭;如果不是这样,则安民保境,以悦边民之心。你图蜀之举,更听以后的命令。正当准备席卷岷、蜀,电扫西南,你怎么竟能以恋亲辞任,中途告退!你应再展全图,务申高略。”邢峦又上表说:

  “过去邓艾、钟会率领十八万人马,倾出中国所有资粮,才得以平定蜀地,之所以这样,这是拚斗实力的缘故。何况为臣之才远逊于古人,且又缺少智谋勇力,哪敢以手中所有的二万兵力而求平定蜀地?为臣之所以敢于这样做,正因为臣据有敌人要塞,士民向慕义举,由此而往则易,敌人来攻则难,全力而行,理应可克。如今王足前进,已经逼近涪城,只要得到涪城,则益州便是囊中之物,得到它只是早晚的问题。况且梓潼已经归附,民户数万,朝廷哪能不据守呢?如果据守,仅是保境之兵就已一万,为臣而今请兵二万五千,实际增加的兵力没有多少。又剑阁天险,自古出名,张载《铭》称:‘世乱则据以叛逆,世清则顺从朝廷。’这一句话,实可珍惜。臣知道征战是危险的事,不易做好,自从军队度越剑阁以来,为臣鬓发见白,忧虑战惧,不能片刻放松精神。所以勉力而为之,是因为既然得到此地而退据不守,臣恐怕辜负陛下赐予的官禄,所以孜孜不倦,屡屡陈请。而且为臣心里想,正欲先攻下涪城,渐次前进。如攻下涪城,便是中分益州之地,截断水陆要冲,他们外无援军,独凭孤城,哪里能作持久打算呢!臣今天想让各军相次,前呼后应,先作万全之计,然后图谋敌人,能攻下城池,则获利巨大,攻不下,也可以自保。

  “又加上巴西、南郑两郡相距一千四百里,离州遥远,经常动荡不安。过去在南方的时候,因其统治很难,故增设巴州,镇治那里的边民,梁州因而得利,所以就停设了。那里的民间望族,有严、蒲、何、杨,虽不是五帝三皇,他们的族落虽在深山之中,却多有豪强,文学笺启,往往很是可观,冠带风流之人,也很不少。但是因离益州遥远,无法仕进做官,至于州中政策,也无法达到那里。巴境民众豪强,便是因为没能从梁州分出,所以抑郁不快,多生是非。到建议之始,严玄思自称巴州刺史,攻克该城以来,仍让他行州事。巴西方圆一千里,户口总数四万,如果那里立州,镇摄华獠,则会大合民情。军队从垫江以还,不复劳征,沿途自为国有。”

  魏世宗不同意。又加上王足从涪城撤军,于是没能平定蜀地。

  邢峦既已平定巴西,派军主李仲迁在那里据守。李仲迁得到萧衍将领张法养的女儿,其女貌美,李仲迁为她所迷。李仲迁散费兵粮,专心酒色,人有公事找他,总见不到他的人影。邢峦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李仲迁害怕了,谋叛,城里人砍下了他的脑袋,以城投降了萧衍将领谯希远,巴西于是陷没。武兴氐人杨集起等反叛,邢峦派统军傅竖眼讨伐平定了他,事在《傅竖眼传》中有载。邢峦初到汉中,行止从容、风度翩翩,接待豪绅们很注意礼节,抚慰平民也以慈惠。一年多以后,因百姓背离他而去,他也诛灭平民,其中充为奴婢的二百多人,加上他经商作贩,聚敛财物。舆论普遍看不起他。朝廷征授他为度支尚书。

  当时萧衍派兵侵犯徐、兖,沿边镇戍相继陷落,朝廷很担忧,于是让邢峦为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安东将军,尚书官职仍旧。魏世宗慰劳遣送邢峦于东堂说:“萧衍犯我边境,越来越肆无忌惮,诸军相互抵触,以致许多边关连连失守。宋、鲁之地人民尤遭苦难。朕诚知将军刚刚还京,家事难违,然而东南之事,非将军不行。将军再建大功,以称朕怀,自古以来忠臣也非无孝。”邢峦回答说:“敌人虽然送死连城,人数也多,但逆顺之理不同,灭除敌人当为期不远。何况为臣凭仗陛下神机妙算,奉律以摧之,平定之期可指日而待,臣希望陛下不要为东南过分忧虑。”魏世宗说:“汉祖有话说‘金吾击郾,我无忧虑了’,而今将军主管战事,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以前,萧衍辅国将军萧及先率领人马二万,侵犯攻陷固城;冠军将军鲁显文、骁骑将军相文玉等率人马一万,驻守孤山;萧衍将领角念等人率领一万人马,扰乱龟蒙。老百姓归顺逆贼的,十中有五。邢峦派统军樊鲁讨伐文玉,别将元恒攻打固城,统军毕祖朽讨伐角念。樊鲁大破文玉等人,追奔八十多里,斩敌四千多人。元恒又攻破固城,毕祖巧破角念等人,兖州尽被平定。邢峦在睢口大破敌将蓝怀恭,进围宿豫。而蓝怀恭等人又在清水南岸造城,切断水陆之路。邢峦亲率诸路军马,从水南挺进,派平南将军杨大眼从北面逼迫敌人,统军刘思祖等人夹水造筏,烧毁其船只。各路军马一齐进击,拔栅木填起壕堑,登上敌城。火起中流,四面齐攻,陷落敌城,俘斩数万。在阵别斩蓝怀恭,抓获他的列侯、列将、直..、直后三十多人,俘获斩杀敌人一万。宿豫既平之后,董日丙也从淮阳退走,两关共获得米粮四十多万担。

  世宗赐邢峦玺书说:“得知大平丑虏,威震贼庭,威披淮河以外,席卷徐州一方,为王大略远大恢弘,统一大业正在起步,公私庆泰,是何等畅快!贼敌萧衍这一举动,实是倾其国有。前者宿豫沦陷,淮阳遭戮,敌人气焰嚣张,竟然抵抗王旅。将军忠诚我魏,弘韬大略,火烈霜摧,电动岱阴,风扫沂、峄,遂让逃诛之寇,一朝歼灭;元凶大恶,千里折首。将军您的殊功茂捷,自古无二。然而扬州未安,余烬应该扑灭,乘胜犄角,势不可遗。将军您可率领三军,因时图谋,申信威风于东南,清扫长江之表,朕望卿不辞劳苦,以图长远,进退攻否,全由将军掌握。”又下诏书给邢峦说:“淮阳、宿豫虽然已经平定,但梁城的敌人,还在疯狂集结,事宜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地摧毁他们。你可率二万人马渡过淮河,与征南部队结成犄角之势,以图剿灭之计。”

  等到梁城敌人败走,中山王英乘胜攻打钟离,皇帝又下诏让邢峦率领人马与之会合,邢峦上表说:“奉圣上诏书,令臣渡淮河与征南结成犄角之势,乘势长驱敌境,臣很荣幸。但愚臣心中有话,也应申述。大凡图取南方在于声势,攻打它国在于粮草兵械的供给,用兵打仗,必须先考虑这些问题。不是因可以觉得一定会获胜,就对军需的无力供给心存侥幸。如想占地诛民,必然应该万胜;如果攻取城池,不见得能达到效果。得到了那所增加的力量不见得有多大,而不能得到则亏损的必定很大,萧衍倾出江东所有人力物力,采取今年的侵略行动,疲劳兵士,丧失民众,结果大败而还。君臣失算,大败而归,被天下人所取笑。而今他们野战敌不过我魏,但守据城池则足足有余,今天攻打他们,不一定能够拿下。又广陵地处遥远,离长江四十里,钟离、淮阴都在淮河以南,假如他们归顺我魏,臣仍担心无粮据守,更何况而今加以攻打讨伐,劳累士兵呢?而且征讨南方的士兵已经打了很长时间的仗,疲劳怠惫,战死生病的已经不少,我们也应心中有数。而今虽然有乘胜追出的气势,但为臣担心无远涉打仗的力量了。依为臣的愚见,臣以为应该修整兵力,巩固边防,息养中州之民,以后再图攻取为上。又江东的破绽,不怕其长久不出现,我们养蓄兵力,等待时机,就一定能取得胜利。”皇帝诏书说:“济淮犄角,事如前番所敕,不许犹犹豫豫,以致又上这样的疏请!迅速进军,一切大计以征伐南方为第一要务。”

  邢峦又上表说:“萧衍侵犯我魏边境,已久劳我王兵马,而今逃走,实是除却皇魏边患,这是由于神灵辅赞我皇魏,上天要败贼寇,不是为臣等愚笨的力量所能做到的。依为臣的愚见,今天正应该修复边镇,等待时机,然后行动。而且萧衍还在,凶首未除,他的螳螂之志,怎能自得息除。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充分准备以备其来,实在不该劳师远入,自取疲乏困惫。而今中山进军钟离,实是为臣不能理解的,如能权衡得失,孤注一掷,直袭广陵,进入萧衍内地,出其不备,也许还能获胜。而今正想屯兵,萧密残部仍在钟离;他们只要没有粮草,运粮船只很快就到了。而我军想以八十天的军粮去攻取敌人城池,为臣还没有听说过。况且广陵、任城可为前车之鉴,哪里还能允许今天重蹈复辙。现在如前去,敌人固城自守,不与我接战,城壕水深,不是轻易可以填塞起来的,我军空坐到来年春天,那就会让士兵不胜劳疲。派为臣到那里,粮草怎样运输?夏天的士兵,都没准备冬天的服装,如遇上冰雪天气,到哪里去取冬装?为臣宁愿背上胆小怕事、不敢进攻的罪责,也不愿遭受败军损兵空劳远行的罪名。钟离天险之地,是朝廷显贵都知道的;如有内应,则是为臣不能预料,如无内应,必定拿不下来。如果拿不下来,那将受到什么样的耻辱!陛下如果相信为臣之言,诚望让臣停止进攻;如果说臣不愿前去,为臣所统领的人马都交给中山指挥,任其调度,为臣请求单骑随之驱逐东西。而且有谚语说,耕种的事问农人,布匹的活找织妇。为臣虽然谈不上武人,然而忝居征将之位,对战场情况可否,还是知道一些,为臣既然说很难办到,岂容一再强遣。”皇帝下诏说:“安东将军频请还军,犹豫不前,破坏军队规矩,辜负朕的殷切期望。兵马既已蓄势,不容再听停辍,而应火速赴敌,东西合击,乘胜扫敌,争取时机,以获胜利。”邢峦屡屡上表请求还朝,魏世宗答应了。中山王元英果然大败而归,当时人都很佩服邢峦的远见卓识。

  当初,侍中卢昶与邢峦有矛盾,卢昶与元晖都受到世宗的宠幸,御史中尉崔亮,与邢峦同伙。卢昶与元晖要崔亮弹劾邢峦,许诺说事成之后在世宗那里推荐他为侍中。崔亮于是启奏说邢峦在汉中时掠夺平民为奴婢。邢峦害怕被卢昶等人陷害,于是让在汉中时所得到的巴西太守庞景民的女儿化生等二十多人给元晖。化生等人,容貌奇美,元晖得到之后,大为高兴,于是背着卢昶在魏世宗面前为邢峦说话:“邢峦新近立有大功,已经赦免其过,不应再把他关到牢里去了。”世宗接受了这个意见。高肇因邢峦有克敌之功,却被卢昶等人排挤,也为邢峦申诉,所以邢峦免于处分。

  豫州城民白早生杀了刺史司马悦,以该城投归南方,萧衍派他的冠军将军齐苟仁率领人马据入悬瓠城。皇帝下诏邢峦持节率领羽林精锐部队讨伐他们。封他为平舒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犒赏他宿豫城立下的战功。世宗亲临东堂,劳慰邢峦说:“司马悦不慎重门之戒,智力不足以为身谋,非但丧失黎民百姓,而且大亏皇魏王略。悬瓠与京畿近在咫尺,为帝都东南屏障,朕度公之在彼,忧虑更深。早生不能独自为阵,必定远引吴、楚势力,官民同时趋恶,交兵势在必行。爱卿你文昭武烈,是我朝之南仲,所以朕令你风驰电掣,攻其不意。卿你说说早生是弃城而逃还是戮力守城?我们何时可以平定?”邢峦回答说:“早生并不是有什么深谋大略而走出今天这一步,只是因为司马悦残暴地对待老百姓,他乘众怒而杀了司马,老百姓则被凶威所震慑,不得已而暂且苟附罢了。如萧衍军队入城接应,水路不通,粮草运输接不上,也是成为被我擒拿之势,不能造成什么危害。而早生得到萧衍军队的接应,耽于利欲之情,必然会固守而不肯离开。而今王师如到,士民必然会翻然归顺。我们围攻穷守之城,敌人奔走无路,不过今年,我们必定会传敌人的头颅于京师。愿陛下不必多虑。”世宗笑着说:“你的话是何等气壮!深明朕送你之意。朕知道你双亲已老,而你频繁在外辛劳,然而忠孝不能两全,卿才足以救世,不得再行推辞了。”

  于是邢峦率领骑兵八百,日夜兼程,五天就到了鲍口。敌人派大将军胡孝智率军七千,离城二百里,前来迎战。邢峦攻击打败胡孝智,乘胜长驱直入,到了悬瓠。敌人出城迎战,邢峦又大破敌军,因而接着渡过汝河。紧接着大兵继至,于是把敌人团团围了起来。皇帝下诏让邢峦为使持节、假镇南将军、都督南讨诸军事。征南将军、中山王元英南讨三关,也驻军悬瓠,因后军未到,前敌较多,害怕起来,不敢前进,于是与邢峦分兵结成犄角攻击敌人。萧衍将领齐苟仁等二十一人开门投降,邢峦斩了早生等同党数十人。豫州平定,邢峦率军返回京城。世宗亲临东堂慰劳他,说:“爱卿此番没有多久,就剿灭妖丑,鸿勋硕美,可以说是无愧古人。”邢峦回答说:“这出自陛下的圣略威灵,元英等将士之力,为臣何功之有。”世宗笑着说:“爱卿不只是一月三捷,足以称奇,功绩永著士宦之中,还想有功而不居。”

  邢峦自宿豫大捷,到平定悬瓠,志行修正,不再以财宝贿赂为怀,戎资军需丝毫无犯。迁任殿中尚书,加授抚军将军。延昌三年(514),暴病而亡,享年五十一岁。邢峦才兼文武,享誉朝野,死后,上上下下都十分痛惜。皇帝下诏赐帛四百匹,朝服一套,赠车骑大将军、瀛州刺史。当初,世宗想赠官冀州,但黄门甄琛因邢峦以前曾弹劾自己,于是说:“瀛州是邢峦的本邦,人心所向,应赠本州。”皇帝听了他的意见。到甄琛拟诏书,于是说“优赠车骑将军、瀛州刺吏”,谈论的人都笑甄琛的浅薄。谥称文定。

  李平,字昙定,顿丘人,彭城王李嶷的长子。少年即有大度。等到长大,涉猎群书,喜好《礼》、《易》,很有文才。太和初年,朝廷拜授其为通直散骑侍郎,高祖待他的礼节相当厚重。李平频历大丧,居丧以孝称。后来以例降爵为彭城公。拜授太子中舍人,迁任散骑侍郎,舍人官职照旧,迁任太子中庶子。李平乘着侍从的机会从容请求治理一郡,高祖说:“卿你也想在吏事上试试了。”拜授他为长乐太守,任上,政务清静,吏民归心。皇帝车驾南征,任李平兼冀州仪同开府长史,很有政绩,又除正长史,太守官职照旧。没多久,便行河南尹,权贵豪绅都很怕他。世宗即位,升任司徒左长史,行尹职务仍旧。不久以称转正尹,长史如故。

  皇帝车驾准备到邺城,李平上表疏谏:“臣伏见己丑时的诏书,皇驾云轩銮辂,行幸有期,风服龙骖,驱驾近日。陛下将欲讲武淇阳,大习邺魏,驰骏马于绿竹之区,骋烈骑于漳、滏之域。这确为幽显同庆、人灵共悦的事情。但为臣愚见,私有不解。为什么呢?嵩京创构,洛邑始营,虽然年跨十载,但根基未成。代州民众迁居洛阳,始欲向尽,资产在迁移途中耗尽,牛畜在辗转路上死毙,攀太行之险,越长津之难,辛苦备至,才到京城,富裕的人犹且损财过半,贫家可以想见。加上连年从戎,老百姓来不及寻得养息之所,自从景明年间以来,少得休息。从事农耕的没能得到二年的粮食积储,建房的才有数间之屋,无人不勉力伊、..之间,参加皇宫建设。而今实在应该安定民心,劝农耕种,让国家有九年之粮,家家有水旱储备。如若再兴徭役,那就会所废甚多了。一夫从役,全家失业。现在又值秋禾满田,禾谷遍野时节,銮驾所经,腾践必定很多。陛下不如端居中央,坐招四海,耀武松原,礼射伊洛,士马无跋涉之劳、黎民有康哉之讠永,岂不是件很美的事。”帝不从。下诏令李平以本官行相州事务。魏世宗到邺城,亲临李平宅第,召见他的几个儿子。不久正除刺史,加授征虏将军。

  李平劝农耕桑,修饰太学,考选通儒充任博士,选择五郡聪慧敏捷的孩子们受学,图画孔子以及七十二弟子的画像于学堂之上,亲自为之立赞。前任台使颇好搜刮民财,李平于是在客馆墙上画“履虎尾”、“践薄水”,下面注颂,以示诫止。朝廷加授他为平东将军,征拜长兼度支尚书,不久正尚书,领御史中尉。

  冀州刺史、京兆王元愉在信都造反,帝任命李平为使持节、都督北讨诸军事、镇北将军,行冀州事以讨伐他。魏世宗亲临式乾殿,劳遣李平说:“元愉,朕的大弟,朕让他居守不疑之地,豺狼之心,没想到就发了,他想要上倾社稷,下残百姓。大义灭亲,夫岂能止。周公行之于古,朕也应当行之于今。朕委任你为专征之任,务必要应期摧灭。卿务必要克尽征战职守,不要辜负朕推心置腹的寄托。朕哪里想到今天说起这件事呢。”因之..欷流泪。李平回答说:“臣元愉鬼迷心窍,大胆干出叛乱的事来。陛下您不觉得为臣不武,委以总督之任,而今大赦既行,便只应有征无战。倘若谁守迷不悟,便应当仰凭天威,激励将士,譬如太阳消散微露,巨海荡尽荧烛那样,天时人事,灭除道理昭然明了。如果他顿首军门,就把他交送大理寺,如若有过不改,以待斩戮,则动用干戈,这是他自找其咎,与陛下无关。”

  李平进军至经县,诸路大军汇集。夜晚有蛮兵数千人砍斫李平前营,流矢射到李平帐中,李平坚卧不动,不一会敌人就逃散了。于是军队进到冀州城南十六里处。敌人围攻济州军,拔去栅寨,填平沟堑,只差数尺沟就被填平了。诸将合战,无利而还,害怕再前进了。李平亲自来到队伍中间,许以重赏,士兵于是又前进,大破叛贼。元愉当时从马上掉下来了,于是有一个人下马救他,阻止攻势力斗而死。李平乘胜追击,到了冀州城门,斩敌数万人,便开始围城烧门。元愉与百余名骑兵冲出城门逃走,李平派统军叔孙头追击敌人,在离信都十多里的地方捉住了元愉。冀州平定后,世宗派兼给事黄门侍郎、秘书丞元梵宣读帝旨慰劳。征回到京师之后,李平以本官领相州大中正。

  李平一开始被尚书高肇、侍御史王显所恨,后来王显代李平为中尉,李平加散骑常侍,王显弹劾李平在冀州时隐截官家丁口,高肇又为之作证,启奏除李平名。延昌初年,帝诏恢复李平官爵,去除他平定冀州的功劳。一段时间以来良贱之人的诉讼,有很多拖延多年而得不到解决,李平启奏不问案情真伪,一律以景明年前为限,于是诤讼平息。武川镇百姓饥荒,镇将任款请求贷粮没有得到允许,擅自打开粮仓赈恤灾民,有关部门以费散官粮的条律将他绳之以法,免去他的官爵。李平启奏说任款本意是在救济百姓,用意善良,世宗下诏原谅了任款。李平迁任中书令,尚书职仍旧。肃宗初年,转任吏部尚书,加授抚军将军。李平为政技巧高超,所在都有声誉,但他的急脾气妨碍了他。尚书令、任城王元澄启奏讲述李平平定冀州的功劳,请求朝廷赏赐他邑地。灵太后于是封他为武邑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缣帛二千五百匹。

  这以前,萧衍派其左游击将军赵祖悦偷据西硖石,军力人数数万,逼迫寿春。镇南将领崔亮攻打,没拿下来,又与李崇闹了矛盾。帝诏李平以本官使持节、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右仆射为行台,节度诸军,东西州也受他节制,如有乖异,以军法处置。诏李平长子李奖以通直郎职跟从,赐予李平缣帛百段、紫纳金装衫甲一领,赐予李奖缣布六十段、绛纳袄一领。父子并列,拜受家中,观者以之为荣耀。于是李奖率领骑步兵二千人奔赴寿春。李平巡视硖口内外,观察到其虚实的地方。严令李崇、崔亮,令其水陆皆备,刻期齐攻。李崇、崔亮心中害怕,不敢违令。连日交战,屡破敌军。安南将军崔延伯在下蔡架桥,以对付敌人援军。敌将王神念、昌义之等不能救援,赵祖悦据守孤独无援的城池。李平于是布置攻打,命令崔亮督步兵攻打城西,李崇率水军攻其东面,然后大军鼓噪,南北两面一拥而上。敌人慌了手脚,东西赴战,穷于应付。攻下外城之后,敌人将士相继归附。赵祖悦率领余部固保南城,彻夜攻守,到天亮敌人才降。斩杀赵祖悦,把他的头颅送到了洛阳,俘敌无数。因功李平迁任尚书左仆射,加授散骑常侍,将军如故。

  李平还归京城,灵太后在宣光殿召见他,赐给他金装刀杖一口。当时南徐州上表说,萧衍堵淮水形成祸患,帝诏官员讨论应付的办法,李平认为不用出兵,堤坝自会毁坏。等到淮河堤破,灵太后大为高兴,引群臣参加宴会,敕李平前鸣箫管,肃宗亲手赐予缣布百段。熙平元年(516)冬天去世,遗嘱薄葬。帝诏赐予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套、帛七百匹。灵太后为他在东堂举哀。赠给他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称文烈公。李平自在度支时起,官做至副丞相,日夜务公,孜孜不懈,在权要之地前后任官十多年,都被人交口称赞。所写赋箴谏讠永颂,另外有集子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