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银阙浪漫漫,弱水回风欲到难。
光照竹宫劳夜拜,露漙金掌费朝餐。
力通青海求龙种,死讳文成食马肝。
待诏先生齿编贝,那教索米向长安。
译文
海上仙山与神仙宫阙隔着漫漫波涛,海上旋风和难于浮渡的水面让人永远无法到达。
神光降临祠宫劳你深夜叩拜,花费如此气力去得到天露。
你的武力能打通青海求得骏马,却谎说文成将军少翁因食马肝而死。
那才士东方朔牙如编串的贝壳,怎能让他在长安求讨奉禄供米。
注释
汉武:即汉武帝刘彻(公元前140年—前88年在位)。
蓬莱银阙:海上仙山与神仙宫阙。传说蓬莱、方丈、瀛洲为三神山,在大海中,有仙人和不死之药。战国时的齐威王、齐宣王、燕昭王到秦始皇,都曾遣人往访。漫漫:广阔无边的样子。
弱水:传说中称险恶的难于浮渡的水面。回风:旋风。因有弱水回风,故仙山不可求。
竹宫:甘泉宫(故址在今陕西淳化)中的祠宫,以竹为之,汉武帝曾在此遥拜“神光”(大约是不常见的某种天体发的光),所以说“劳夜拜”。
露漙(tuán):露多的样子。金掌:铜制的手掌。汉武帝在长安建章宫作承露盘,高二十丈,上有仙人掌(即金掌)承“天露”,和玉屑饮之,以求长生。费朝餐:大意说花费如此气力去得到朝餐(天露)。
“力通”句:汉武帝兴师动众,打通青海(即今青海湖,古亦称西海),只是为了求得骏马。龙种,青海所产骏马,亦称青海聪。
文成:齐人少翁以方术受汉武帝宠信,拜为文成将军。因弄虚作假,被杀。汉武帝恐其他方士生畏,不肯为他尽力,乃诈称少翁是食马肝中毒而死的,即所谓“讳”言。
“待诏”二句:西汉东方朔上书汉武帝说,臣身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白而整齐)。武帝令其待诏公车(即所谓“待诏先生”),不得重用。他又说,如臣可用,就请礼遇,否则罢之,不要让我在长安城里要饭(即所谓“索米长安”)。作者用这个典故,有暗讽宋真宗亲近佞臣方士,疏远才学之士(包括作者自己)的意思。待诏先生,指东方朔。东方朔,字曼倩,辞赋家,性格诙谐滑稽。
参考资料:
1、王水照,朱刚注译,宋诗一百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04,第8页
2、李汉秋主编,中国历代名诗名词鉴赏辞典 诗卷,延边人民出版社,2001.07,第486-487页
诗咏汉武帝故事,是一篇借古讽今的咏史诗。此诗前六句对汉武帝求仙进行讥刺,后两句与汉武帝重用方术之士相对照,慨叹像东方朔那样有才能的人却只能做闲官。全诗取材博赡,炼词精整,借古讽今,情真味厚,是西昆体的佳作。
首联写武帝求仙海上之虚妄。引用《史记·封禅书》载武帝迷信方士少翁之事。此借以形容三神山四周环水,难以到达。
颔联写武帝祈求长生之徒劳。此处引用《汉武故事》《三辅黄图》等书中典故来例证。一个“劳”与一个“费”字暗寓讥讽,点明这些举动均属徒劳无补,确有一字寓贬的春秋笔法。
颈联写武帝开边求马,迷信方士而不知醒悟。汉武帝曾得神马于渥注水中,又伐大宛而得千里马。此处用典仅为借用,周礼中早有“马八尺以上为龙”之说,故可移植。一个“力”字写出他为个人私欲而不惜擅开边衅的独断专行。此句述马,遂联类而及下句的“食马肝”。亦用《史记·封禅书》载武帝迷信方士少翁之事。这一典故活现出统治者明知受骗却不思悔改,自欺而又欺人的心态,一个“讳”字将此揭露得入木三分。而且宋真宗伪造的黄帛天书恰与少翁行骗的帛书相巧合,更具讽刺意味。
尾联诗人自叹清贫,倾吐怨尤。这里作者是以东方朔自比。诗人感叹像东方朔这样的才士,不能教他乞米糊口,身为馆阁之臣的杨亿虽位居清要,却禄微薄,曾因家贫请求外任,其上表中有“方朔之饥欲死”语,足证此为自况。尾联是用才士待遇之菲薄,反衬统治者为满足一己私欲的侈靡荒唐,衬跌十分有力。
此诗句句用典,组织绵密,纯用叙事,不着议论,而讽意自见,还通过若干字眼暗寓褒贬,婉曲而不失严正之意,加之对仗工稳,音调铿锵,故刘攽称此诗“义山不能过也”(《中山诗话》)。
参考资料:
1、本社编,宋辽金诗鉴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12,第36-37页
此诗载于西昆酬唱集,以此题唱和者共七人,人各一首,这是第一首。
汉武帝虽然是一位雄才大略的英主,但他崇信方士,一心追求长生成仙,演出了一幕幕迷信的闹剧。而杨亿生活的宋真宗朝也在为天降符瑞而忙得不亦乐乎。当时宋与辽订立了屈辱的澶渊之盟,王钦若向宋真宗进言以神道设教、封禅泰山来夸示外国,并伪造天书降临的祥瑞朝臣纷纷撰文歌功颂德,并为封禅而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戊申正月,真宗诈称天书降,改元,且议封禅。十月,真宗登泰山而封禅,后又于四年祀汾阴后土,一时间闹得乌烟瘴气。诗人正是利用了历史的这种惊人相似之处,写出了这一讽谕深刻的咏史诗。
参考资料:
1、黄瑞云选注,诗苑英华:宋金诗卷,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01,第61页
2、本社编,宋辽金诗鉴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12,第36-37页
郭橐驼,不知始何名。病偻,隆然伏行,有类橐驼者,故乡人号之“驼”。驼闻之,曰:“甚善。名我固当。”因舍其名,亦自谓橐驼云。
其乡曰丰乐乡,在长安西。驼业种树,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皆争迎取养。视驼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早实以蕃。他植者虽窥伺效慕,莫能如也。
有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既然已,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长而已,非有能硕茂之也;不抑耗其实而已,非有能早而蕃之也。他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过焉则不及。苟有能反是者,则又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为哉!”
问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驼曰:“我知种树而已,官理,非吾业也。然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旦暮吏来而呼曰:‘官命促尔耕,勖尔植,督尔获,早缫而绪,早织而缕,字而幼孩,遂而鸡豚。’鸣鼓而聚之,击木而召之。吾小人辍飧饔以劳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若是,则与吾业者其亦有类乎?”
问者曰:“嘻,不亦善夫!吾问养树,得养人术。”传其事以为官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