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鹗

风高海水化为石，天迥野云俱是冰。访戴何人复乘兴？平吴当日孰先登？

清和月影明无奈，寒入梅花瘦不胜。大地无尘车马寂，晓来胸次尚澄澄。

清夜思家立，中庭片月流。惟忧故园菊，还似昔年秋。

为口长怜雁，知机独愧鸥。明年二三月，烟水五湖舟。

离别经年岂不思，山林钟鼎苦何宜？喜闻门户能如昔，敢意田园近稍滋。

浮世于人多薄恶，同心为汝好扶持。蕃生书子犹烦教，他日成家未可知。

我辞五羊来，老气凌云浮。意谓此孽丑，端可一战收。

秋初抵韶阳，事有大不侔。主将恣贪暴，田里多怨愁。

军马晨星稀，盗贼春云稠。倏围响石砦，穷迫已可忧。

又闻湖南陈，围困连桂州。谭侯弃南雄，笃意归旧丘。

牒报关外寇，复有开韶谋。民情堪恟恟，俨如浪中舟。

乞师与请粮，使者交庭陬。蹇余持空拳，无可应其求。

虽云百冗集，乌足回其头？精神强奋迅，随意相应酬。

或诱以好爵，或赉以银瓯。或时纠民丁，相予执戈矛。

南北各有事，惟幄聊运筹。胸次日扰扰，回首已仲秋。

连桂忽报捷，杀贼如星流。州城虽无恙，民物日已偷。

皇天实相我，幸不贻时羞。所嗟响石砦，竟为贼俘囚。

援兵既不利，与贼空为雠。桓桓蒙将军，忠义谁与俦？

讨贼为已任，誓灭贼乃休。雍容风鸣树，便捷鹰脱韝。

临事每千虑，为虑靡不周。聚粮辄充栋，飨士时椎牛。

意气益倾倒，士乐从之游。于时赖有此，长笑看吴钩。

呼童清晓起，扫却门外雪。日出消作泥，惟恐涴幽洁。

大厦将倾日，徒劳一木擎。揆时难与祸，避位敢忘君？

无术能平寇，持威谩张军。中宵时念此，老气欲干云。

霜蹄惊再蹶，绿鬓忽华颠。国子诸生集，膏肓二竖缠。

死生人有命，京洛客无毡。归骨知何日？思君苦泪悬。

得财纵贼寻常事，为报私雠或灭门。我亦临风长太息，一家富贵百家冤。

是心亦犹人，我岂悲富贵？极知得有命，常恐坠不义。

才薄未易称，去来矧难系。何如田南山？食力差少愧。

一官岁晚尚驱驰，骨肉遥应怨别离。衰世功名何足贵？暮年风节正须持。

凌人劫运今还盛，报国忠心老未衰。奏凯还家归路好，綵幡春胜簇前旗。

夜半尚闻箫鼓响，开门领客兴来曾。历千万劫有今日，近四三年无此灯。

儿女竞歌桃叶渡，风光翻盛木香棚。承平愿与民同乐，老遇艰危气益增。

南风久不竞，天岂薄斯文？宦辙方云远，哀音遽忍闻。

秋空残叶露，夜月断鸿云。苦泪无从洒，题诗独吊君。

麾下更无兵可调，城中又乏米堪忧。孰为报国忠君计？姑作求田问舍谋。

兔只守株宁可待？鱼从缘木岂能求？老夫束手愁无奈，白尽平生未白头。

抟沙尽力苦难合，谁识同心利断金？白发老臣肠欲断，忍看民社付浮沈。

水军万户新开府，气势凭陵蔼若云。又欲遣人求二使，仓皇一夜竟无军。

龙门郁嵯峨，岩壑幽更深。云气拥石壁，雷雨悬太阴。

远游得胜槩，良足写我心。无人鞭长蛟，为予一长吟。

老军樵采供衣食，官府饥寒痛逼之。贼满四郊无处采，忍闻半日尽逃移。

礼乐垂百年，圣主乃当御。奎章五云间，人文日宣著。

子犹师挚始，风比关雎世。猗欤圣人心，借此发天趣。

麟凤不在薮，甘露降庭树。大地皆薰风，宁独子琴遇？

国色天香结习空，寒英晚节竟谁同？平生富贵浑忘却，宛似翛然国士风。

失之要本无，既得乃固有。但知贫为常，未知贱者丑。

贫贱与得失，命矣果谁咎？万态森前陈，凝然袖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