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三章约。有谈功、谈名者舞,谈经深酌。作赋相如亲涤器,识字子云投阁。算枉把、精神费却。此会不如公荣者,莫呼来、政尔妨人乐。医俗士,苦无药。
当年众鸟看孤鹗。意飘然、横空直把,曹吞刘攫。老我山中谁来伴,须信穷愁有脚。似剪尽、还生僧发。自断此生天休问,倩何人、说与乘轩鹤。吾有志,在沟壑。
译文
我们这样约法三章:谈论功与名的人要献舞一曲,谈论经史典籍的要罚一大杯酒。西汉大辞赋家司马相如亲自洗涤杯盘,杨雄校书被迫从阁上跳下,差点摔死。算是把求学上进的精神白白浪费了。这种时候,气量和酒量都不及刘公荣的人就不要请过来了,会影响大家的兴致。我想医治那些追求名利的人,但偏偏没有办法。
当年孔融上书推荐祢衡,不想他竟辱曹骂刘,飘飘然就想吞并二人。如今我已经老了,在山中没有人陪,穷愁却如剪了又生的僧人头发,自来做伴。我能够解决生计,生活不依赖他人,但又有什么人会说给那些当权者听呢?我心中有远大志向,偏偏深在沟壑中。
注释
贺新郎:贺新郎,词牌名,又名“金缕曲”、“乳燕飞”、“貂裘换酒”、“金缕词”、“金缕歌”、“风敲竹”、“贺新凉”等。
韩仲止:韩浣,字仲止,韩元吉之子,有诗名:判院,职官名。
用前韵:稼轩此前已作《贺新郎·题傅君用山园》等二首,这里再用前韵。
“听我”句:《世说新语·排词篇》:“魏长齐雅有体量,而才学非所经。初宦,当出。虞存嘲之曰:‘与卿约法三章:谈者死,文笔者刑,商略抵罪。’魏怡然而笑.无忤于色。”
深酌:指罚一大杯酒。
“作赋”句:司马相如,西汉著名辞赋作家。携卓文君私奔临邛。文君当垆卖酒,相如洗涤杯盘。
“识字”句:《汉书·扬雄传》载,刘歆、甄丰得罪,株连扬雄。当时扬雄在天禄阁上校书,治舻使者来抓扬雄,扬雄从阁上跳下,羞点摔死。这两句化用杜甫《醉时歌》:“相如逸才亲涤器,子云识字终投阁。”
“此会”二句:《世说新语·简傲篇》:“王戎弱冠诣阮籍,时刘公荣在坐,阮谓王曰: ‘偶有二斗美酒,当与君共饮。彼刘公荣者无预焉。’二人交觞酬酢:公荣遂不得一杯,而言语谈戏,三人无异。或有问之者,阮答曰:‘胜公荣者不得不与饮,不如公荣者不可不与饮,唯公荣可不与饮酒’。”稼轩用此典谓,酒量与气度不及刘公荣的人不要请来。
医俗士:苏轼《于潜僧绿筠轩》: “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俗士,指追求名利的人。
“当年”句:《后汉书·祢衡传》载,孔融上书推荐祢衡:“挚鸟累百。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鹗,一种猛禽:这里稼轩用祢衡喻自己。
曹、刘:指曹操和刘表。
穷愁有脚:谓穷愁总是困绕自己,摆脱不了。
“似剪尽”句:谓穷愁如剪了不长的和尚的头发。
“自断”句:杜甫《杜曲三章》:“自断此身休问天,杜曲幸有桑麻田。”
乘轩鹤:《左传》闵公二年:“狄人伐卫,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这里喻指当权者。
参考资料:
1、傅承洲著.苏辛词传 苏轼、辛弃疾: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第484页
此感慨身世、愤时嫉俗之作。此词与《贺新郎·拄杖重来约》乃同一时期的作品。这首词词上片写作者本来是功名之士,不争取功名,苦于无法实现恢复失地、唤醒俗士。作者对韩诧胄所倡议和禁止的事都表示明确的反对意见,其实就是他反对党争反对学禁态度的明确表达。而下片借孔融推荐祢衡之事,写自己空老山中,更是把自己的思虑意识通过词句直接传达给韩诧胄党人。
上片开篇“三章约”,借司马相如、扬雄的不幸遭遇,表达了对功名、对儒术的厌弃心情。前贤费尽精神创作辞赋、多识古文奇字,竟落得那样的下场,说明了当下有识之士的困境。自己何不饮酒作乐,不谈功名之类的俗事。暗寓对功名的厌弃;结以“医俗士,苦无药”,表明了自己的对现状的不满,其愤世嫉俗之情可见。
下片以“孤鹗”自况,以“乘轩鹤”暗喻当朝执政者,回顾自己当年的超迈群伦、意气风发,慨叹而今落魄山中、穷愁不断。将当年之况与而今作对照,说明自己已不再是意气风发的,表明对仕途已经绝望。结句即点出本意。
全词通篇议论,大量用典。但却不枯燥,不僵硬,风趣入妙,浑然天成,在曲折含蓄、虚实相生的笔锋中,抨击了统治者对人材的埋没,倾诉了平生的失意,读之使人扼腕,是散文化写法的一个成功范例。
参考资料:
1、王新龙编著.辛弃疾文集 4:中国戏剧出版社,2009.08,第193页
2、常国武.辛稼轩词集导读:巴蜀书社,1988年09月第1版,第278页
庆元二年(1196),辛弃疾徙居江西铅山县期思渡瓜山下。庆元六年(1200)韩仲止尚未有这一官职,某日,韩仲止至瓜山造访,辛弃疾设宴款待。席间,辛弃疾用同调“题傅君用山园”韵,填此词书愤咏怀。作者这一时期饱受俗客骚扰之苦,用词向韩诧胄党人表达了自己反对党争反对禁学的明确态度。
参考资料:
1、王新龙编著.辛弃疾文集 4:中国戏剧出版社,2009.08,第193页
2、齐鲁书社.辛弃疾词鉴赏:齐鲁书社,1986年12月第1版,第2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