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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洵

苏洵


[ 宋代 ] [字明允]

苏洵(1009年-1066年),字明允,汉族,眉州眉山(今属四川眉山人)。北宋文学家,与其子苏轼、苏辙合称“三苏”,均被列入“唐宋八大家”。苏洵长于散文,尤擅政论,议论明畅,笔势雄健,有《嘉祐集》传世。 ► 苏洵的诗词 ► 苏洵的名句

六国论

〔宋代〕 苏洵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 ,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曰: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故曰:弊在赂秦也。

  秦以攻取之外,小则获邑,大则得城。较秦之所得,与战胜而得者,其实百倍;诸侯之所亡,与战败而亡者,其实亦百倍。则秦之所大欲,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战矣。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至于颠覆,理固宜然。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此言得之。

  齐人未尝赂秦,终继五国迁灭,何哉?与嬴而不助五国也。五国既丧,齐亦不免矣。燕赵之君,始有远略,能守其土,义不赂秦。是故燕虽小国而后亡,斯用兵之效也。至丹以荆卿为计,始速祸焉。赵尝五战于秦,二败而三胜。后秦击赵者再,李牧连却之。洎牧以谗诛,邯郸为郡,惜其用武而不终也。且燕赵处秦革灭殆尽之际,可谓智力孤危,战败而亡,诚不得已。向使三国各爱其地,齐人勿附于秦,刺客不行,良将犹在,则胜负之数,存亡之理,当与秦相较,或未易量。

  呜呼!以赂秦之地,封天下之谋臣,以事秦之心,礼天下之奇才,并力西向,则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悲夫!有如此之势,而为秦人积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趋于亡。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

  夫六国与秦皆诸侯,其势弱于秦,而犹有可以不赂而胜之之势。苟以天下之大,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游嘉州龙岩

〔宋代〕 苏洵

系舟长堤下,日夕事南征。

往意纷何速,空严幽自明。

使君怜远客,高会有馀情。

酌酒何能饮,去乡怀独惊。

山川随望阔,气候带霜清。

佳境日已去,何时休远行。

木假山记

〔宋代〕 苏洵

  木之生,或蘖而殇,或拱而夭;幸而至于任为栋梁,则伐;不幸而为风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则为人之所材,而有斧斤之患。其最幸者,漂沉汩没于湍沙之间,不知其几百年,而其激射啮食之馀,或仿佛于山者,则为好事者取去,强之以为山,然后可以脱泥沙而远斧斤。而荒江之濆,如此者几何,不为好事者所见,而为樵夫野人所薪者,何可胜数?则其最幸者之中,又有不幸者焉。

  予家有三峰。予每思之,则疑其有数存乎其间。且其孽而不殇,拱而不夭,任为栋梁而不伐;风拔水漂而不破折不腐,不破折不腐而不为人之所材,以及于斧斤之,出于湍沙之间,而不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后得至乎此,则其理似不偶然也。

  然予之爱之,则非徒爱其似山,而又有所感焉;非徒爱之而又有所敬焉。予见中峰,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二峰者,庄栗刻削,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于中峰,而岌然决无阿附意。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

心术

〔宋代〕 苏洵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凡兵上义;不义,虽利勿动。非一动之为利害,而他日将有所不可措手足也。夫惟义可以怒士,士以义怒,可与百战。

  凡战之道,未战养其财,将战养其力,既战养其气,既胜养其心。谨烽燧,严斥堠,使耕者无所顾忌,所以养其财;丰犒而优游之,所以养其力;小胜益急,小挫益厉,所以养其气;用人不尽其所欲为,所以养其心。故士常蓄其怒、怀其欲而不尽。怒不尽则有馀勇,欲不尽则有馀贪。故虽并天下,而士不厌兵,此黄帝之所以七十战而兵不殆也。不养其心,一战而胜,不可用矣。

  凡将欲智而严,凡士欲愚。智则不可测,严则不可犯,故士皆委己而听命,夫安得不愚?夫惟士愚,而后可与之皆死。

  凡兵之动,知敌之主,知敌之将,而后可以动于险。邓艾缒兵于蜀中,非刘禅之庸,则百万之师可以坐缚,彼固有所侮而动也。故古之贤将,能以兵尝敌,而又以敌自尝,故去就可以决。

  凡主将之道,知理而后可以举兵,知势而后可以加兵,知节而后可以用兵。知理则不屈,知势则不沮,知节则不穷。见小利不动,见小患不避,小利小患,不足以辱吾技也,夫然后有以支大利大患。夫惟养技而自爱者,无敌于天下。故一忍可以支百勇,一静可以制百动。

  兵有长短,敌我一也。敢问:“吾之所长,吾出而用之,彼将不与吾校;吾之所短,吾蔽而置之,彼将强与吾角,奈何?”曰:“吾之所短,吾抗而暴之,使之疑而却;吾之所长,吾阴而养之,使之狎而堕其中。此用长短之术也。”

  善用兵者,使之无所顾,有所恃。无所顾,则知死之不足惜;有所恃,则知不至于必败。尺箠当猛虎,奋呼而操击;徒手遇蜥蜴,变色而却步,人之情也。知此者,可以将矣。袒裼而案剑,则乌获不敢逼;冠胄衣甲,据兵而寝,则童子弯弓杀之矣。故善用兵者以形固。夫能以形固,则力有馀矣。

九日和韩魏公

〔宋代〕 苏洵

晚岁登门最不才,萧萧华发映金罍。

不堪丞相延东阁,闲伴诸儒老曲台。

佳节久从愁里过,壮心偶傍醉中来。

暮归冲雨寒无睡,自把新诗百遍开。

辨奸论

〔宋代〕 苏洵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变化而不可测者,孰与天地阴阳之事。而贤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恶乱其中,而利害夺其外也!

  昔者,山巨源见王衍曰:“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阳见卢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孙无遗类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见者。以吾观之,王衍之为人,容貌言语,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不忮不求,与物浮沉。使晋无惠帝,仅得中主,虽衍百千,何从而乱天下乎?卢杞之奸,固足以败国。然而不学无文,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语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从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

  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竖刁、易牙、开方是也。以盖世之名,而济其未形之患。虽有愿治之主,好贤之相,犹将举而用之。则其为天下患,必然而无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孙子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言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

上欧阳内翰第一书

〔宋代〕 苏洵

  内翰执事:洵布衣穷居,尝窃有叹,以为天下之人,不能皆贤,不能皆不肖。故贤人君子之处于世,合必离,离必合。往者天子方有意于治,而范公在相府,富公为枢密副使,执事与余公、蔡公为谏官,尹公驰骋上下,用力于兵革之地。方是之时,天下之人,毛发丝粟之才,纷纷然而起,合而为一。而洵也自度其愚鲁无用之身,不足以自奋于其间,退而养其心,幸其道之将成,而可以复见于当世之贤人君子。不幸道未成,而范公西,富公北,执事与余公、蔡公分散四出,而尹公亦失势,奔走于小官。洵时在京师,亲见其事,忽忽仰天叹息,以为斯人之去,而道虽成,不复足以为荣也。既复自思,念往者众君子之进于朝,其始也,必有善人焉推之;今也,亦必有小人焉间之。今之世无复有善人也,则已矣。如其不然也,吾何忧焉?姑养其心,使其道大有成而待之,何伤?退而处十年,虽未敢自谓其道有成矣,然浩浩乎其胸中若与曩者异。而余公适亦有成功于南方,执事与蔡公复相继登于朝,富公复自外入为宰相,其势将复合为一。喜且自贺,以为道既已粗成,而果将有以发之也。既又反而思,其向之所慕望爱悦之而不得见之者,盖有六人焉,今将往见之矣。而六人者,已有范公、尹公二人亡焉,则又为之潸然出涕以悲。呜呼,二人者不可复见矣!而所恃以慰此心者,犹有四人也,则又以自解。思其止于四人也,则又汲汲欲一识其面,以发其心之所欲言。而富公又为天子之宰相,远方寒士,未可遽以言通于其前;余公、蔡公,远者又在万里外,独执事在朝廷间,而其位差不甚贵,可以叫呼扳援而闻之以言。而饥寒衰老之病,又痼而留之,使不克自至于执事之庭。夫以慕望爱悦其人之心,十年而不得见,而其人已死,如范公、尹公二人者;则四人之中,非其势不可遽以言通者,何可以不能自往而遽已也!

  执事之文章,天下之人莫不知之;然窃自以为洵之知之特深,愈于天下之人。何者?孟子之文,语约而意尽,不为巉刻斩绝之言,而其锋不可犯。韩子之文,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鱼鼋蛟龙,万怪惶惑,而抑遏蔽掩,不使自露;而人望见其渊然之光,苍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迫视。执事之文,纡余委备,往复百折,而条达疏畅,无所间断;气尽语极,急言竭论,而容与闲易,无艰难劳苦之态。此三者,皆断然自为一家之文也。惟李翱之文,其味黯然而长,其光油然而幽,俯仰揖让,有执事之态。陆贽之文,遣言措意,切近得当,有执事之实;而执事之才,又自有过人者。盖执事之文,非孟子、韩子之文,而欧阳子之文也。夫乐道人之善而不为谄者,以其人诚足以当之也;彼不知者,则以为誉人以求其悦己也。夫誉人以求其悦己,洵亦不为也;而其所以道执事光明盛大之德,而不自知止者,亦欲执事之知其知我也。

  虽然,执事之名,满于天下,虽不见其文,而固已知有欧阳子矣。而洵也不幸,堕在草野泥涂之中。而其知道之心,又近而粗成。而欲徒手奉咫尺之书,自托于执事,将使执事何从而知之、何从而信之哉?洵少年不学,生二十五岁,始知读书,从士君子游。年既已晚,而又不遂刻意厉行,以古人自期,而视与己同列者,皆不胜己,则遂以为可矣。其后困益甚,然后取古人之文而读之,始觉其出言用意,与己大异。时复内顾,自思其才,则又似夫不遂止于是而已者。由是尽烧曩时所为文数百篇,取《论语》、《孟子》、韩子及其他圣人、贤人之文,而兀然端坐,终日以读之者,七八年矣。方其始也,入其中而惶然,博观于其外而骇然以惊。及其久也,读之益精,而其胸中豁然以明,若人之言固当然者。然犹未敢自出其言也。时既久,胸中之言日益多,不能自制,试出而书之。已而再三读之,浑浑乎觉其来之易矣,然犹未敢以为是也。近所为《洪范论》《史论》凡七篇,执事观其如何?嘻!区区而自言,不知者又将以为自誉,以求人之知己也。惟执事思其十年之心如是之不偶然也而察之。

送石昌言使北引

〔宋代〕 苏洵

  昌言举进士时,吾始数岁,未学也。忆与群儿戏先府君侧,昌言从旁取枣栗啖我;家居相近,又以亲戚故,甚狎。昌言举进士,日有名。吾后渐长,亦稍知读书,学句读、属对、声律,未成而废。昌言闻吾废学,虽不言,察其意,甚恨。后十余年,昌言及第第四人,守官四方,不相闻。吾日益壮大,乃能感悔,摧折复学。又数年,游京师,见昌言长安,相与劳问,如平生欢。出文十数首,昌言甚喜称善。吾晚学无师,虽日当文,中甚自惭;及闻昌言说,乃颇自喜。今十余年,又来京师,而昌言官两制,乃为天子出使万里外强悍不屈之虏庭,建大旆,从骑数百,送车千乘,出都门,意气慨然。自思为儿时,见昌言先府君旁,安知其至此?富贵不足怪,吾于昌言独有感也!大丈夫生不为将,得为使,折冲口舌之间足矣。

  往年彭任从富公使还,为我言曰:“既出境,宿驿亭。闻介马数万骑驰过,剑槊相摩,终夜有声,从者怛然失色。及明,视道上马迹,尚心掉不自禁。”凡虏所以夸耀中国者,多此类。中国之人不测也,故或至于震惧而失辞,以为夷狄笑。呜呼!何其不思之甚也!昔者奉春君使冒顿,壮士健马皆匿不见,是以有平城之役。今之匈奴,吾知其无能为也。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况与夷狄!请以为赠。

丙申岁余在京师乡人陈景回自南来弃其官得太

〔宋代〕 苏洵

岷山之阳土如腴,江水清滑多鲤鱼。

古人居之富者众,我独厌倦思移居。

平川如手山水蹙,恐我后世鄙且愚。

经行天下爱嵩岳,遂欲买地居妻孥。

晴原漫漫望不尽,山色照野光如濡。

民生舒缓无夭扎,衣冠堂堂伟丈夫。

吾今隐居未有所,更后十载不可无。

闻君厌蜀乐上蔡,占地百顷无边隅。

草深野阔足狐兔,水种陆取身不劬。

谁知李斯顾秦宠,不获牵犬追黄狐。

今君南去已足老,行看嵩少当吾庐。

管仲论

〔宋代〕 苏洵

  管仲相桓公,霸诸侯,攘夷狄,终其身齐国富强,诸侯不敢叛。管仲死,竖刁、易牙、开方用,威公薨于乱,五公子争立,其祸蔓延,讫简公,齐无宁岁。夫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故齐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鲍叔。及其乱也,吾不曰竖刁、易牙、开方,而曰管仲。何则?竖刁、易牙、开方三子,彼固乱人国者,顾其用之者,威公也。夫有舜而后知放四凶,有仲尼而后知去少正卯。彼威公何人也?顾其使威公得用三子者,管仲也。仲之疾也,公问之相。当是时也,吾意以仲且举天下之贤者以对。而其言乃不过曰:竖刁、易牙、开方三子,非人情,不可近而已。

  呜呼!仲以为威公果能不用三子矣乎?仲与威公处几年矣,亦知威公之为人矣乎?威公声不绝于耳,色不绝于目,而非三子者则无以遂其欲。彼其初之所以不用者,徒以有仲焉耳。一日无仲,则三子者可以弹冠而相庆矣。仲以为将死之言可以絷威公之手足耶?夫齐国不患有三子,而患无仲。有仲,则三子者,三匹夫耳。不然,天下岂少三子之徒哉?虽威公幸而听仲,诛此三人,而其余者,仲能悉数而去之耶?呜呼!仲可谓不知本者矣。因威公之问,举天下之贤者以自代,则仲虽死,而齐国未为无仲也。夫何患三子者?不言可也。五伯莫盛于威、文,文公之才,不过威公,其臣又皆不及仲;灵公之虐,不如孝公之宽厚。文公死,诸侯不敢叛晋,晋习文公之余威,犹得为诸侯之盟主百余年。何者?其君虽不肖,而尚有老成人焉。威公之薨也,一乱涂地,无惑也,彼独恃一管仲,而仲则死矣。

  夫天下未尝无贤者,盖有有臣而无君者矣。威公在焉,而曰天下不复有管仲者,吾不信也。仲之书,有记其将死论鲍叔、宾胥无之为人,且各疏其短。是其心以为数子者皆不足以托国。而又逆知其将死,则其书诞谩不足信也。吾观史鰌,以不能进蘧伯玉,而退弥子瑕,故有身后之谏。萧何且死,举曹参以自代。大臣之用心,固宜如此也。夫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忧其国之衰,故必复有贤者,而后可以死。彼管仲者,何以死哉?

自尤

〔宋代〕 苏洵

五月之旦兹何辰,有女强死无由伸。

嗟予为父亦不武,使汝孤冢埋冤魂。

死生寿夭固无定,我岂以此辄怨人。

当时此事最惊众,行道闻者皆醉辛。

余家世世本好学,生女不独治组{左纟右川}。

读书未省事华饰,下笔亹亹能属文,

家贫不敢嫁豪贵,恐彼非彼难为亲。

汝母之兄汝叔舅。求以厥子来结姻。

乡人婚嫁重母族,虽我不肯将安云。

生年十六亦已嫁,日负忧责五欢欣。

归宁见我悲且泣,告我家事不可陈。

舅姑叔妹不知道,弃礼自快纷如云。

人多我寡势不胜,祗欲强学非天真。

昨朝告以此太甚,捩耳不听生怒嗔。

余言如此非乃事,为妇何不善一身。

嗟哉尔夫任此责,可奈狂狠如痴麏。

忠臣汝不见洩治,谏死世不非陈君。

谁知余言果不妄,明年会汝初生孙。

一朝有疾莫肯视,此意岂尚求尔存。

忧惶百计独汝母,复有汝父惊且奔。

此时汝舅拥爱妾,呼卢握槊如隔邻。

狂言发病若有怪,里有老妇能降神。

呼来问讯岂得已,汝舅责我学不纯。

急难造次不可动,坚坐有类天王尊。

导其女妻使为孽,就病索汝襦与裙。

衣之出看又汝告,谬为与汝增殷勤。

多多扰乱莫胜记,咎汝不肯同其尘。

经旬乳药渐有喜,移病余告未绝根。

喉中喘息气才属,日使勉强飡肥珍。

舅姑不许再生活,巧计窃发何不仁。

婴儿盈尺未能语,忽然夺去词纷纷。

传言姑怒不归觐,急抱疾走何暇询。

病中忧恐莫能测,起坐无语涕满巾。

须臾病作状如故,三日不救谁缘因。

此惟汝甥汝儿妇,何用负汝漫无恩。

嗟余生女苟不义,虽汝手刃吾何言。

俨然正直好礼让,才敏明辩超无伦。

正应以此获尤谴,汝可以手心自扪。

此虽法律所无奈,尚可仰首披苍旻。

天高鬼神不可信,后世有耳犹或闻。

只今闻者已不服,恨我无勇不复冤。

惟余故人不责汝,问我此事久叹呻。

惨然谓我子无恨,此罪在子何尤人。

虎跑牛触不足怪,当自为计免见吞。

深居高堂闭重键,牛虎岂解逾墙坦。

登山入泽不自爱,安可侥倖遭骐驎。

明珠美玉本无价,弃置沟上多缁磷。

置这失地自当尔,既尔何咎荆与榛。

嗟哉此事余有罪。当使天下重结婚。

万山

〔宋代〕 苏洵

万山临汉江,杰立与岘偶。

杜公破三吴,磊落叔子后。

当年爱山意,无乃求自附,

自比诚不慙,山水亦奇秀。

羊公苟有知,当为颔其首。

张益州画像记

〔宋代〕 苏洵

  至和元年秋,蜀人传言有寇至,边军夜呼,野无居人,谣言流闻,京师震惊。方命择帅,天子曰:“毋养乱,毋助变。众言朋兴,朕志自定。外乱不作,变且中起,不可以文令,又不可以武竞,惟朕一二大吏。孰为能处兹文武之间,其命往抚朕师?”乃推曰:张公方平其人。天子曰:“然。”公以亲辞,不可,遂行。

  冬十一月至蜀,至之日,归屯军,撤守备,使谓郡县:“寇来在吾,无尔劳苦。”明年正月朔旦,蜀人相庆如他日,遂以无事。又明年正月,相告留公像于净众寺,公不能禁。

  眉阳苏洵言于众曰:“未乱,易治也;既乱,易治也;有乱之萌,无乱之形,是谓将乱,将乱难治,不可以有乱急,亦不可以无乱弛。惟是元年之秋,如器之欹,未坠于地。惟尔张公,安坐于其旁,颜色不变,徐起而正之。既正,油然而退,无矜容。为天子牧小民不倦,惟尔张公。尔繄以生,惟尔父母。且公尝为我言‘民无常性,惟上所待。人皆曰蜀人多变,于是待之以待盗贼之意,而绳之以绳盗贼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斧令。于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仰赖之身,而弃之于盗贼,故每每大乱。夫约之以礼,驱之以法,惟蜀人为易。至于急之而生变,虽齐、鲁亦然。吾以齐、鲁待蜀人,而蜀人亦自以齐、鲁之人待其身。若夫肆意于法律之外,以威劫齐民,吾不忍为也。’呜呼!爱蜀人之深,待蜀人之厚,自公而前,吾未始见也。”皆再拜稽首曰:“然。”

  苏洵又曰:“公之恩在尔心,尔死在尔子孙,其功业在史官,无以像为也。且公意不欲,如何?”皆曰:“公则何事于斯?虽然,于我心有不释焉。今夫平居闻一善,必问其人之姓名与其乡里之所在,以至于其长短大小美恶之状,甚者或诘其平生所嗜好,以想见其为人。而史官亦书之于其传,意使天下之人,思之于心,则存之于目;存之于目,故其思之于心也固。由此观之,像亦不为无助。”苏洵无以诘,遂为之记。

  公,南京人,为人慷慨有大节,以度量雄天下。天下有大事,公可属。系之以诗曰:天子在祚,岁在甲午。西人传言,有寇在垣。庭有武臣,谋夫如云。天子曰嘻,命我张公。公来自东,旗纛舒舒。西人聚观,于巷于涂。谓公暨暨,公来于于。公谓西人“安尔室家,无敢或讹。讹言不祥,往即尔常。春而条桑,秋尔涤场。”西人稽首,公我父兄。公在西囿,草木骈骈。公宴其僚,伐鼓渊渊。西人来观,祝公万年。有女娟娟,闺闼闲闲。有童哇哇,亦既能言。昔公未来,期汝弃捐。禾麻芃芃,仓庾崇崇。嗟我妇子,乐此岁丰。公在朝廷,天子股肱。天子曰归,公敢不承?作堂严严,有庑有庭。公像在中,朝服冠缨。西人相告,无敢逸荒。公归京师,公像在堂。

菊花

〔宋代〕 苏洵

骚人足奇思,香草比君子。

况此霜下杰,清芬绝兰茞。

气稟金行秀,德备黄中美。

古来鹤发翁,餐英饮其水。

但恐蓬藋伤,课仆加料理。

藤樽

〔宋代〕 苏洵

枯藤生幽谷,蹙缩似无材。

不意犹为累,刳中作酒杯。

君知我好异,赠我酌村醅。

衰意方多感,为君当数开。

藤樽结如螺,村酒绿如水。

开樽自献酬,竟日成野醉。

青莎可为席,白石可为几。

何当酌清泉,永以思君子

〔宋代〕 苏洵

捣麝筛檀入范模,润分薇露合鸡苏。

一丝吐出青烟细,半炷烧成玉筋粗。

道士每占经次第,佳人惟验绣工夫。

轩窗几席随宜用,不待高擎鹊尾炉。

忆山送人五言七十八韵

〔宋代〕 苏洵

少年喜奇迹,落拓鞍马间。

纵目视天下,爱此宇宙宽。

山川看不厌,浩然遂忘还。

岷峨最先见,睛光厌西川。

远望未及上,但爱青若鬟。

大雪冬没胫,夏秋多蛇蚖。

乘春乃敢去,葡匐攀孱颜。

有路不容足,左右号鹿猿。

阴崖雪如石,迫暖成高澜。

经日到绝顶,目眩手足颠。

自恐不得下,抚膺忽长叹。

坐定聊四顾,风色非人寰。

仰面嗫云霞,垂手抚百山。

临风弄襟袖,飘若风中仙。

朅来游荆渚,谈笑登峡船。

峡山无平冈,峡水多悍湍。

长风送轻帆,瞥过难详观。

其间最可爱,巫庙十数巅。

耸耸青玉干,折首不见端。

其余亦诡怪,土老崖石顽。

长江浑浑流,触啮不可拦。

苟非峡山壮,浩浩无隅边。

恐是造物意,特使险且坚。

江山两相值,后世无水患。

水行月余日,泊舟事征鞍。

烂漫走尘土,耳嚣目眵昏。

中路逢汉水,乱流爱清渊。

道逢尘土客,洗濯无瑕痕。

振鞭入京师,累岁不得官。

悠悠故乡念,中夜成惨然。

《五噫》不复留,驰车走镮辕。

自是识嵩岳,荡荡容貌尊。

不入众山列,体如镇中原。

几日至华下,秀色碧照天。

上下数十里,映睫青巑巑。

迤逦见终南,魁岸蟠长安。

一月看三岳,怀抱斗以骞。

渐渐大道尽,倚山栈夤缘。

下瞰不测溪,石齿交戈鋋。

虚阁怖马足,险崖摩吾肩。

左山右绝涧,中如一绳悭。

傲睨驻鞍辔,不忍驱以鞭。

累累斩绝峰,兀不相属联。

背出或逾峻,远骛如争先。

或时度冈岭,下马步险艰。

怪事看愈好,勤劬变清欢。

行行上剑阁,勉强踵不前。

矫首望故国,漫漫但青烟。

及下鹿头坂,始见平沙田。

归来顾妻子,壮抱难留连。

遂使十余载,此路常周旋。

又闻吴越中,山明水澄鲜。

百金买骏马,往意不自存。

投身入庐岳,首挹瀑布源。

飞下二千尺,强烈不可干。

余润散为雨,遍作山中寒。

次入二林寺,遂获高僧言。

问以绝胜境,导我同跻攀。

逾月不倦厌,岩谷行欲殚。

下山复南迈,不知已南虔。

五岭望可见,欲往苦不难。

便拟去登玩,因得窥群蛮。

此意竟不偿,归抱愁煎煎。

到家不再出,一顿俄十年。

昨闻庐山郡,太守雷君贤。

往求与识面,复见山郁蟠。

绝壁横三方,有类大破镮。

包裹五六州,倚之为长垣。

大抵蜀山峭,巉刻气不温。

不类嵩华背,气象多浓繁。

吴君颍川秀,六载为蜀官。

簿书苦为累,天鹤囚笼樊。

岷山青城县,峨眉亦南犍。

黎雅又可到,不见宜悒然。

有如烹脂牛,过眼不得餐。

始谓泛峡去,此约今又愆。

只有东北山,依然送归轩。

他山已不见,此可著意看。

藤樽

〔宋代〕 苏洵

苦藤生幽谷,蹙缩似无材。

不意犹为累,刳中作酒杯。

君知我好异,赠我酌村醅,

衰意方多感,为君当数开。

藤樽结如螺,村酒绿如水。

开樽自献酬,竟日成野醉。

青莎可为席,白石可为机。

何当酌清泉,永以思君子。

欧阳永叔白兔

〔宋代〕 苏洵

飞鹰搏平原,禽兽乱衰草。

苍茫就擒执,颠倒莫能保。

白兔不忍杀,叹息爱其老。

独生遂长拘,野性始惊矫。

贵人识筠笼,驯扰渐可抱。

谁知山林宽,穴处颇自好。

高飚动槁叶,群窜迹如扫。

异质不自藏,照野明暠暠。

猎夫指之笑,自匿苦不早。

何当骑蟾蜍,灵杵手自捣。

答陈公美四首

〔宋代〕 苏洵

公孙昔放逐,牧羊沧海滨。

勉强听乡里,垂老西游秦。

自顾未为壮,徒为久辛勤。

君子岂必隐,孔孟皆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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